又有一人迟疑着劝道:“教主,这弟子跑了定会告知武当,这岂不打草惊蛇了?”
早先那人沉下声音不悦道:“你是叫老夫对着个小小三代弟子都食言自肥吗?”第二人忙道不敢。
前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只见一个十余岁的小道士满面泪痕连滚带爬往大路跑,跑出一段路,却见眼前一花,有人堵住了去路。
这人年岁甚大,面目和善,温声道:“别着急,见了张三丰和武当七侠,你知道该如何说吗?”
这人看着慈眉善目,却是刚刚鼓动任我行杀他的那个,小道士满心惊惶,勉强道:“是、是……我就说、说我师哥们错脚跌下山崖摔死了!”危急关头倒也有几分急智,立刻又道,“沿着这条山路往下走,是有一处险峻之地,早间时下过雨……”
那人哈哈大笑道:“正是,雨后路滑,有一人跌下去了,你们师兄弟情深,一个拽一个,都没拽住给带着摔下去了,这主意不错!”说罢便要抬掌毙掉他。
这小道士武功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本拟一掌便能轻松毙此后患,眼看要印在其后脑上,却觉掌心剧痛,收掌一看,却是一根绣花针扎在肉掌上。
这绣花针如此眼熟,直叫他魂飞魄散,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头埋在草中,颤声道:“属、属下鲍大楚参、参见教主……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这人正是日月教十大长老之一的鲍大楚,他只当东方不败就在附近,吓得遍体生寒,前半截话说得磕巴无比,只是后半截话是在教中惯常喊的,虽越想越是心慌,却不打磕巴顺畅无比背了出来。
隔空扔绣花针的却是宫九,他同东方不败交手时叫刺中了手臂,因这点疼痛丝毫不放在心上便没理会。他从这群人对话中猜到他们是冲着那红衣人来的,才拔下绣花针顺手扔了过去。
只是他平生头一遭使这等细小武器,用着别扭。若真是东方不败,一针穿过鲍大楚手掌后能去势不减从他眉心穿过,又岂会被卡在掌骨之间。
鲍大楚如何能想到此节,只一味磕头不住,张无惮走至近旁,先将那小道士拽起来拖到身后,方道:“你可是随任我行、向问天来此?”
鲍大楚听这声音是个陌生的少年音,颇为疑虑,但却听不见东方不败示下,想怕是教主叫这少年来审问自己,不敢怠慢,忙道:“正是,属下瞧着这两人行为鬼祟,恐对我神教不利,便假意忠心于任老贼,跟随而来,正想趁机向您示警!”
张无惮问道:“余下的武当弟子呢?”
鲍大楚此时已知东方不败和殷梨亭关系,也不奇怪他有此一问,埋头道:“启禀教主,那几人硬气不肯说,让任老贼吸星大法吸干了,属下有心阻止,怕他瞧出属下非真心归顺,只好按下了,还请教主责罚……”
这人倒是时时刻刻懂得给自己拉分数,张无惮冷笑道:“你这般忠心为主,那就去杀了任老贼,为那几个弟子报仇雪恨吧。”
说罢见鲍大楚不敢应声只一味磕头,他叹一句“你做不到,只好先送你下去,多少也叫他们瞑目”,也学鲍大楚要杀小道童的姿势,一掌拍来。
鲍大楚听这话音不对,又听到掌风,偏头想躲,却已来不及了,叫他一掌印上,双目圆睁,叫都叫不出口,已然毙命。
张无惮自可用生死符控制他当个间谍,可鲍大楚人品低劣就算了,演技还不过关,要叫任我行识破后反算计他,那就得不偿失了。何况东方不败对鲍大楚叛变怕早心中有数,此乃日月教教内争斗,张无惮无心插手。
只是任我行杀三名武当弟子之事他记在心中了,瞧着那惊魂未定的小道士,叹道:“你今日活着,也不知是福是祸。”不再多言,拎着他上山去了。
其时吉时已近,宾客俱全,张无惮见小道士浑身尘土、满面泪痕的模样太过打眼,连偏门都没走,悄无声息踩着房顶,避过设宴场所,先将人领入张无忌的小院。
院中无人,三代弟子都让带出去坐席了,如宋青书、张无忌等还当露脸陪客。张无惮先若无其事到宴席上溜了一圈,见宋远桥和俞莲舟分侍张三丰左右,正在招呼各派首领人物,其余几人也走不开。
反倒是宋青书正将人往座位上领,张无惮便凑上去笑道:“宋师哥,无忌他人呢?”
“在里间清点贺礼呢,”宋青书忙碌带着几分得意道,“承蒙各派给面,来贺的太多,人手都忙不过来了,正巧抓到你,快来帮忙……”
宋青书说着伸手抓张无惮手腕,却叫他翻手捏了捏,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他醒过味来,一拍额头:“瞧我,忙的都忘了,早间是你不是说将送太师父的礼摆在后院呢,咱们两个一并抬过来去。”就拉他往外走,见张无惮很配合,便知自己所料不差。
待两人走出一段路,宋青书忙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知道他忙得不行,还能拽他出来,可见不是小事儿。
张无惮道:“我下山取东西时,半道上碰到有一队巡山弟子叫人掳了,去的晚了,只救下来了一个,却是借着告密活下来的,被我安置在无忌院子中了。你瞅个空同大师伯知会一声。”
这年头风骨气节重于一切,宋青书脸色一下变得极坏,嘴唇蠕动半晌方道:“想不到我师弟中竟然有这等贪生怕死之徒,我、也是我没教好他们。”
“这也不能全怪他,怪你就更没理了,宋师哥不必自责。”张无惮道,“不知董姑娘在何处,这帮人怕是冲着他来的,我也得知会他一声。”他去内院问过了,殷素素说他和宫九走后没多久,董姑娘便随殷梨亭出来了。
宋青书道:“这我也不知,只知道六叔在侧殿招呼人呢,宾客太多,主殿空不大,挪了一部分在侧殿,他和七叔都去帮忙了。”
张无惮叹了口气,今日之事真不是一般的棘手,待惊动了宋远桥,下山收敛弟子尸首时,若有人认出吸星大法的痕迹,怕武当七侠都该猜这位董姑娘到底什么来头了。
这还算了,惹事儿的那人竟然还乱跑,不知道五岳剑派来贺的也不少,真叫人认出他来,此事传扬天下,那才叫一个热闹。张无惮在真武大殿两边偏殿都转了一遭,见殷梨亭在南殿忙得很,虽寻不到东方不败身影,也没去打扰询问。
他头疼万分地走出南殿,一伸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半截瓦片,抬头正见东方不败斜倚在屋顶上含笑勾手。
张无惮跳上屋顶道:“您这是做甚么?”也得亏他武功高强,下面人声鼎沸的,不然露馅就遭了。
“有人长不大,耍赖非叫我看着他,我就看着呗。”东方不败指了指,他砸张无惮的半截瓦片正是从房顶上抠下来的,顺着缝隙往下看,正能看到殷梨亭的头顶。
“……”张无惮木着脸道,“就这毛茸茸的一个头顶,有什么看头?”咦,看到他冲哥了。
正说着,殷梨亭跟一桌人说了两句话,趁着换桌的空隙抬起头来。从他的角度看到的只是屋顶,找不到东方不败在哪个缝隙偷看,于是卖力地原地转了一圈,以希董姑娘能留意到。
这不是殷梨亭头一遭仰着脖子莫名其妙转圈,有时还转不止一圈,一边转还一边笑,渗人。旁边那桌恰好是华山诸人,封不平一脸的一言难尽,低声道:“这是道家人士特有的迎宾礼节不成?”也没听说殷六侠脑子不好使啊。
岳不群在主殿,令狐冲倒是在偏殿,并不接话,含笑为封不平斟酒,左右看一遭仍没找到张无惮,琢磨着待会找个借口去主殿溜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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