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禹努力地回想,确实有个长得漂亮的女孩。头发柔黑,明眸皓齿,颇有气质,闻易眼光不错。宴禹忍着笑,故意逗闻易:“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他本来想接一句,当心我告诉你哥,结果猛地想起宣哲还坐在一旁,这话一出,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闻易撇撇嘴反驳:“大叔,你在我这个年纪怕是更不学好吧。”宴禹还没说话,一旁的宣哲倒是笑了起来,以手轻扣桌面,对闻易道:“他叫宴禹,是我朋友。叫他宴哥。他年纪比我小。哪有叫我哥,叫他叔的道理。”
“还有,宴禹上学的时候比你乖。”宣哲想了想,补了一句。闻易不情不愿半天,最终低不可闻地喊了声:“宴哥。”见闻易服软的表情,宴禹打心里觉得好玩。发现闻易长得像闻延后,总觉得像是和小一号的闻延对话,实在新奇。
爱屋及乌,他对闻易的好感也比刚开始高了许多。于是他问:“要不要我教你几招?”闻易表情怪异:“篮球?”宴禹摇头:“撩……妹。”这话说的实在晦涩,宴禹自己也没多少经验。
要知道,他在酒吧夜店,想要和人上床,只是一个眼神的事情,彼此就能明白,而女孩子这种心思千回百转的生物,他不一定能弄明白,但大致方向还是一样的吧。怎知闻易对他话的回应仅仅是一个白眼,脸上带了些许傲气:“不需要。”
宴禹无所谓地摊手,想了想还是讨好地问:“你喜欢吃蛋糕吗?”闻易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是女生才喜欢的东西。”宴禹被堵了一句,心里暗自念道:是吗,你哥倒是挺喜欢吃甜的。
接下来的时间,闻易将他抛到一边,向宣哲问东问西的,问为什么不来他家玩了,说闻延也不经常回来,家里只有他太无聊,什么时候再一起出去,上次去云南旅游带回来的衣服妈很喜欢,还叨叨着要给他买一套西服。
宴禹在旁边有些不自在,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只能暗自猜测,闻延家里人不知道他们分手了,又或者,根本不知道他们在一起过,仅仅只认为是要好的朋友。还有一个更让人惊悚的猜测,宣哲和闻延是亲戚。
他看了看宣哲表情,发现对方面上平静无波,问什么答什么,竟然一点没有透露出来个所以然,好像对面坐的是邻居家的弟弟,而不是前任的弟弟。因为宣哲从来没和他说过自己的那段同性恋情,所以宴禹也不能多嘴去问。
不多时,闻易就看了眼自己手机,而后抬起脸笑得灿烂:“我哥快来接我了,宣哲哥,还有哥的朋友,一会一起吃饭吧。”
宴禹差点呛到,他强装镇定,用纸巾抹嘴,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话音未落,就被音乐声打断。闻易手机响起,来电人说已到店外,让他们出来。宴禹明白现在再撤也没办法,还凭添可疑,现如今只能见机行事,祈祷闻延看到他不要反应过度。
闻延开了车过来,是辆银灰的suv,停在不远处,背对店门。宴禹从后方看去,驾驶座车窗半开,闻延暗含力量感的小臂搁在上头,指间香烟缭绕。他随在宣哲身后,虽看不见宣哲表情,但僵硬的肩膀,紧绷的脖颈,都能感受出宣哲的不适与尴尬。
闻易小跑过去,趴在车窗那头,低语几句,而后朝他们两个挥手,让他们上车。宴禹是百般不愿的,于是扬声道:“我也开了车过来。”宣哲也回头看他道:“我坐你的车就好。”宴禹仓促地往车里看了眼,他的视角看不到闻延的脸,只看到他弹动烟灰后,就将手收了回去,这下 连手都看不见了。
宴禹心头一直崩得挺紧,没有片刻松懈,他觉得喉中干渴,于是一上车,就打开副驾座的储物柜,从里头拿出一瓶水。宣哲忽地咳嗽起来,像是被呛到一般。宴禹忙将手里的水递了过去,怎知宣哲匆忙打开瓶口,喝的时候撒到裤腿上,湿了一片。
宣哲连声道歉,从储物柜里抽纸,结果带出一样东西,闪着浅光落到下方。宣哲疑惑地诶了一声,正准备伸手捡,宴禹连忙将人按住,他连续抽了几张纸,压在宣哲湿润的裤腿上,自己附身下去摸索那东西。
他秉着呼吸,摸了一通,继而将那东西捏进手里,那是冰凉的,冷硬的饰品。是他之前扔进去的带血耳环,他一直没管,却在这种情况被带了出来,首饰的耳针扎得他手心一阵生疼。他将耳环塞进上衣口袋,才转头和宣哲说:“安全带。”
宣哲脸上带着红晕点头,乖巧拉出安全带。恰好闻延的车从他的车旁停下,闻易将车窗降下,朝他们喊了一个地点。宴禹将视线移至前方,没敢往闻延车里看,他只听到宣哲应了声好,随后两道压迫感十足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下,留下强烈的不自在感后才移开。
去的路上一路沉默,等到了地,那是一家西式餐馆,颇具情调,俩俩相对而坐,闻延坐在他的对面,脸上表情看不出任何,还是闻易打破沉默,和闻延说:“这是宣哲哥的朋友,叫宴禹。”闻延点点头,直视宴禹道:“你好,我是闻延。”
宴禹与他眼神相交,只那一瞬间,便明白了闻延的意思。他点头回声:“你好”,便打开菜单,将之递给宣哲。餐桌上很安静,隐约有些暗流涌动。桌子不算宽,他们身高腿长,对着坐,难免膝盖相触。宴禹动动身体,换了个姿势,他右腿向前支伸,布料摩擦间,他感觉到闻延看了他一眼。
不多时,他便明白了闻延眼神的意思,原来他右腿插入了闻延双腿间,可闻延依然姿势不变,任由他的腿,置在其间。
宣哲在和闻易聊天,虽不至冷场,但他和闻延都很少出声。宴禹吃意面时,不小心落了一点酱汁在手背上,白色的汁水从手背滑落,留下一条斑驳的湿痕。
有一张纸递到面前,宴禹抬眼一看,是闻延。他抬手接了过来。纸巾的前端微微下垂,他手心朝上,伸入视线遮挡处,手指轻轻一触,只留下淡淡温度,便抽离而出。宴禹拿着纸,就着闻延方才握着的位置,他看着闻延,先是按在了嘴上浅浅一拭,这才折叠起来,擦去手背残余酱汁。
第29章
他将纸巾叠得齐整,搁在一旁。不多时,他盘中意面吃了一半,于是他摸了摸口袋,起身说出去抽根烟。他才刚刚起身外走,身后闻延也跟着起来,让他等等,一起抽。宴禹脚步稍顿,没有回头,只原地等他跟上,并肩前行。
他们谁也没先开口,臂膀想贴,在行走时来回擦过、交错、触碰、分离。就像错落在身上的光影,有着令人留恋的温度,却无法触碰。铃铛摇晃着,宴禹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天色已暗,餐厅外是一面漂亮砌满红砖的墙,地上铺着梧桐树的花絮。
一阵风吹过,零零碎碎,如雪一般落下。宴禹从口袋掏出一盒marlboro,抽出一根含在嘴里,他靠在墙上,半抬眼睫:“我和宣哲高中认识,我是后来才知道他是你男朋友。”闻延与他一同靠在墙上,没看他,脸只朝向那川流不息的车道,没答话。
宴禹想了想,还是将心里想的问了出来,哪怕说出以后,他会难堪,自不量力,他也还是想问,起码在得到答案之前,他没有后悔。他问:“那么你呢,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闻延身体动了动,他终于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可却那么重,带着他摸不清的沉甸分量。
他直视闻延,在退缩前,终于等来了答案。闻延如叹息般:“宣哲是我表弟,我亲弟也在场,在没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我不能轻举妄动。”
宴禹有些惊,他嘴里含着的烟也因此差点掉落。他千猜万猜宣哲和闻延的关系,没想到的,却是最不可能的一种。闻延没有停下,他继续道:“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妈和我舅再婚。”
宴禹表情依旧震惊:“你们不是一见钟情?”闻延奇怪看他一眼:“哪听来的,我和他早就认识。”宴禹消化着信息量,心道:果然流言皆不可信,什么一见钟情,分明是蓄谋已久。越想越不得劲,可之前想不通的地方,却又能明白过来。
以闻延和宣哲的这层亲戚关系,肯定没有和家里出柜过,也亏的闻延心里素质好,在这么一场饭局里,竟然冷静下来,甚至机智的找出应对方法。他理了一通前因后果,还未说话,就见闻延附身过来,眉头纠结,一手撑在墙面,近乎是一个将他拢在胸前的姿势:“你呢?你为什么一直不说你其实认识他,你喜欢他吗?”
宴禹没有立刻答话,他含着烟,将烟嘴里的爆珠咬碎了,深吸一口,冰凉辛辣的薄荷混着烟草充斥着他的口腔。他揽着闻延脖子,在夜色中,他咬住那微薄双唇,将烟喂到闻延嘴里。没有放肆的搅动,只舌尖一探,便轻轻撤出。
他身子后靠,低声笑了起来:“真奇怪,我们的关系。”闻延嘴巴都抿紧了,眼神不善地盯着他,难得情绪外露,像个吃醋的小孩,只是这份情,这份意,怕是没有几分落在他身上。所以如何回答,也无关紧要吧。
宴禹点点头:“我是喜欢过他,那么你呢,你不高兴我喜欢他,还是不高兴,因为我,喜欢他。”
闻延的表情很微妙,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错愕浮现在了他的脸上。有些狼狈地,闻延动了动唇,想说话,怎知宴禹抬手捂住了他的嘴,轻声道:“嘘,现在不能说,不要答,等时机对了,再告诉我。”从闻延角度去看,宴禹脸上的笑是漫不经心的,表情淡淡,眼神游离。
他不清楚宴禹究竟想要个什么答案,就像,他摸不清宴禹想要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在车流声里,他们在外边抽了两根烟,宴禹将烟头徒手掐灭,扔进垃圾桶内。他看了眼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十分钟,于是道:“走吧。”他率先往前走,不料闻延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落了句:“不准喜欢他。”
宴禹稍微一愣,他想一问究竟,闻延却越过他径直往里走。等回到餐厅,饭后甜点被送了上来,可可粉铺满在蛋糕最上一层,几颗红润樱桃裹着水光,娇俏地缀在奶油上。宴禹刚坐下,一旁宣哲推来一份切好的蛋糕,他含笑致谢,宣哲轻声说不客气。下意识,宴禹抬眼觑向闻延,却见那人只摆弄手中手机,没往他们方向看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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