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回答。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想了想,摁着胸,字斟句酌:“他也算是苏家少爷。他家老大身体差,夫人不能再生,苏家以后多半是他的。早点认识总没错。多个朋友多条路。您不也总说,苏家这么大家业,就那么孤零零地放着,谁都沾不到一点油星,可惜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好嘛,你小子倒是未雨绸缪,比我还能打算。”就挂了。
厉建国知道父亲这是满意他的解释不再追究的意思。
长长地松口气。
这才发现捏着电话的手抖得像筛糠,上衣后背早湿透了。
厉建国开始疏远苏晏。
有意识和无意识地。
这件事已经引起父亲的注意,就算暂时还没有被阻止,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家世算是顶尖,为人老成有“大哥”做派,在这群富家子弟中人缘很好,走到哪里都是朋友。之前,父亲从来没有对他的任何一个发小、玩伴表现出一丁点兴趣。只有苏晏,认识不到一个月,他就专门打电话来……建国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父亲只是心血来潮。
别墅的管家看出一些端倪,在吃饭的时候提起苏晏,说他太瘦,会不会营养不良,想了想又旁敲侧击地安慰道,那孩子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不至于的——建国知道他是一语双关,只能做安心状点头。心里却说,你是在消夏别墅住惯了没亲眼见过他发疯的样子。他疯起来别说大户人家的少爷,大户人家的老爷也一样搞。
这么一想就收不住,脑洞一日千里。
不多时就从“父亲和苏先生在生意场上掐得你死我活并且最终父亲惨败,不得不借苏晏报复”,滑到“父亲是‘苏先生狂热追求者团体’的核心成员,求不得产生扭曲心理看不得苏先生生活美满打算拿作为大儿子救命稻草的小儿子出气把他们家所有后代一波带走”——可怕的是,不管哪一种,都非常符合父亲的人设,完全像是可能在他身上发生的事。
建国被脑内的狗血修罗场吓得半死,生怕哪怕有一点点擦边。
苏晏年纪小,但并不愚蠢,也不迟钝。
很快察觉建国的变化。
于是在建国做出实质性的改变之前,先一步拒绝建国的继续帮助:
“明天我自己去就好啦。”某天下午从医院回来,车停在苏家门口,苏晏忽然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问题的。这两个星期实在给你添麻烦了。你不是还要乘帆船出海吗?——总之,这些天非常感谢。”
说着跳下车,对建国微微鞠躬。
礼貌得有些疏离,又像是刚认识的时候。
建国楞了一下。
心想原来总共才过去两星期。
又想他怎么会知道我要出海?什么时候和他说的?
就这么走神的一瞬间,苏晏已经向他挥挥手:“那么再见啦!”说着转身跳上门口玄关的台阶,到对话范围之外去——没有给建国任何答应或拒绝的机会。
这样……也好吧。
建国想。
也对他挥挥手。
苏晏冲他甜甜地一笑,狭窄的肩膀轻轻一晃,就消失在巨大的门后面。
厉建国觉得太阳穴随着关门“砰”的声音抽跳一下:苏晏的身体那么小,就像随时会消失。
然而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
他和几个好友预定了游艇级帆船,打算一起出海玩一趟。现在总算凑齐人,做好各种准备,开心得要飞升,心里根本装不进其他事。
在海上浪过一轮回来已经是十天以后。吐到倒胃,累到变形。在床上睡了整整两天缓过来,才想起这几天都没见苏晏也没听到他的消息,不知怎么样了。
抓住管家一打听,大新闻:姆妈已过世。两个亲儿子发现她真的再赚不来钱都不管。只有苏晏记得给她个体面后事。出殡时想让亲儿子来扶灵捧骨灰,没想到亲儿子们坐地开张,漫天要价。实在谈不下来,苏晏只得披麻戴孝,亲自上阵。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出格之举,一时少爷小姐间沦为笑谈。
建国一听就火:妈逼谁敢笑他?
又问:连俩□□的儿子都敢刁难他,那这事还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
无非是花钱。花一点解决不了的,就花更多一点。苏晏虽然聪明,但第一次办这样的事,没人帮衬,头狼也抵不住一群野狗。加上伤心和心急,思虑就更不周全。简直变成一只行走的肥羊,哪里都有人赶着上来咬他一口。没过几天连家里墙上挂的画都拿出来卖。
厉建国听得眉间打起一个结:把账单、明细、相关经手人员名单都找给我。又问:他现在人呢?
建国在墓园里找到苏晏的时候恰巧是傍晚。
夕阳把半边天都燎得通红。
苏晏小小的背影嵌在漫天的火烧云里,又窄又薄,颜色深得像某种无法调制的黑,宛如一截被残阳燃尽的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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