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过年规矩多。
每年一次,厉苛死盯着,跑不掉。厉建国想去陪苏晏都不可得。
往往苏晏已经下山了,厉建国这边事情还没完——于是苏晏就跑到厉家主宅门外等他,隔一会儿就来张望一下,因为起得太早头发时常没整好,小小一撮浅棕色的毛顶在脑门上左摇右摆,还非当谁看不到他似的,可爱得直戳心窝。还一定要亲手给厉建国换新符,把旧的收起来供到厉建国母亲的灵台上,踮着脚系上新的,再在脸颊旁边“吧嗒”一个湿漉漉的吻:
“阿国哥哥一年平安!”
后来大了。
管公司也很忙。
厉建国总以为这惯例不知哪一年就要停。谁想总没停。
今年也是。
欧洲和美国都是不过春节的。苏晏那边开始准备进军时尚业,准备春装发布之类的内容,这段时间除了必要的应酬,几乎住在公司。厉建国总以为今年他不会来。和里面亲戚周旋得久一点。结果出门来就看到苏晏的车停在家门口树下,苏晏把车座放斜,倒穿着风衣外套当被子,歪着脑袋睡得口水都漏出来,手里还揪着这个护身符。厉建国一走过来他就醒了。立刻开门跳下来。明明眼睛底下还是青的。笑得却很精神。还是像以往一样,踮着脚尖,一个吻。
现在想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晏似乎总想偷偷地往他嘴唇那边挪一点。
却终于没有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毕竟这种零碎的小事太多。
经不起细想。
比如苏晏英文很好,理科得奖很多,满可以去外国读大学——而且当时苏敏学也这样期望,然而最后还是留在国内。他当时说的是“好不容易和父母团聚,想珍稀相处的时光”,事后想来,那也未尝不是因为他。
比如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找苏晏,苏晏总是立刻有空。小时候苏晏没什么朋友时这样。后来大了,朋友多,吃喝玩乐的局也多,可哪怕正在兴头上,他一个电话,苏晏也一定马上来。就算当上老板忙得晕头转向也没变过。
再比如大概一出生的定位就比较偏颇,又经历了太多分离和死亡,苏晏总是没有安全感。对于他尤其是——那年他给苏晏过生日,买了一个岛,苏晏高兴得像一只春天的小鸟,第二天早上却悄悄地哭,说太幸福了,很害怕。绝大多数时候,无论难受或者难过,苏晏都只是默默忍耐,只有被他发现了逼问,会吞吞吐吐地承认。两个人私下里,轻松温馨没有一点压力的场合,才会撒一点点娇,耍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
就这,只要他脸微微一沉,苏晏马上认错,道歉,软着眉眼央他别生气。
特别、特别怕他凶——但就算这一点也不太敢表现出来。
只有还很小没成算的时候说过一次——那时候他还没给苏晏请课外语文老师,自己课后给苏晏补习,有时候脾气上来,态度难免急一些。苏晏难得嘟着嘴和他说:你平时对我好,所以凶一点点,就格外可怕。
他还记得苏晏嘴唇嘟起来的样子,像一朵转瞬即逝的花。
这可怎么办呢。
他把苏晏摁在门上,任苏晏怎么哭怎么叫都没有停。
那哀哀的求饶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苏晏说阿国哥哥我不行了。我疼。
他只像是没听到。
仿佛一匹发了疯的野兽,那么蛮横,那么凶。
苏晏该多害怕。
该多害怕。
厉建国不得不到花园里抽烟,让自己冷静下来。
回过神,才发现脚下掉了一地烟头。
于是只好继续在盘桓散味道——身上烟味重的时候他不敢靠苏晏太近,怕苏晏呛。过了一会他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大抵就算身上没有烟味,也不能靠苏晏太近了。
很难说这是什么感觉。
一定要形容,大概是“没有真实感”——毕竟他的人生中超过一半的时间,身边都有苏晏。只要站着不动,苏晏自己就会蹭过来。最喜欢粘着他。喜欢各种肢体接触。喜欢在以为没人看到的角落偷偷勾他的手。喜欢搂着脖子坐在他腿上。喜欢窝在他怀里睡。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苏晏的存在,被苏晏以来,仿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事实上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有一天苏晏会彻底从他世界里离开”这种事——更不要说苏晏怕他排斥他了。
然而就在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措手不及。
落差大得宛如一睁眼一闭眼之间,物体的运动骤然不再遵循牛顿三定律。
整个世界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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