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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一行就是他们三个一起去,临行前还给婆婆量了脚长脚宽,准备到时候给婆婆也带两双圆头的鞋子回来。婆婆都穿了一辈子尖头的鞋子了,现在竟然要像年纪轻的人一样去学穿些别的城邑里面时行的东西,不觉还有些不好意思。大抵也是因为这不好意思,就在范禹他们说要帮她也带两双回来时略坑着头嗤嗤地笑了几声,不过也没有推拒他们的这个提议。

这一趟去伯甲城,范禹还是去的翁难鞋铺,自己买了三双,给卜丁也买了三双。而那个祖辛以他的脚都不怎么长的为由,一口气买了六双,还都是又贵又纹饰精美的。他们又把给婆婆量的脚的大小告诉给了翁难听,翁难帮着选了两双鞋,他们就买下了。

翁难由头至尾都是一张臭脸,范禹是自然不会担心他提些上一年他见到的他与夏侯乙在一起的这类多余的话的,因为他大抵心里也是清楚的,翁难本来就话少,只要他自己不主动提及,翁难也是不会先说些什么有关那事情的话的。

他们这一趟一行人,包括跟着他们来的夏侯府上很能打的那几个仆从——被祖辛误以为是范禹雇来的壮汉,都是住在一间客栈里的。买了鞋后又在这城里遛了一天,带着卜丁吃吃喝喝的,然后紧接下来的一天就又启程回去了,因范禹眼下事务确实也忙就是了,在这一头也耽搁不起。

不过他们这趟行程这样赶,祖辛倒也没有抱怨,因他目的都已达到了,一直心里念着的、都念了好几个月了的圆头鞋已买到了,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好怨的了。

☆、第 43 章

入四月,真正是烈夏般的季候。不过在这一处地方的这种季候竟不让人十分难受。这个地方没有所谓的四季,也就没有可能像范禹以前生活的地方那样地四时和顺、晴雨适时,这里只有三个季——一个很长的热季、一个播雨季、一个奇短的且也不太冷的寒季。

不过在这热季里头,人们活得还是挺自在的,因那种热不是一种闷住了的郁结住的热,而是仿佛像是有一种自然的力量在热的同时又像是让人吃下了几颗辣椒能随时随处将那种体内的热通过发汗的方式疏导出来一样,反而让人有一种很爽快的感觉。

四月中的一天,对于范禹山上家里的人来说是一个好日子,因这天他们要上鱼女城府衙里办一件大事——将范禹与祖辛的终身契赎出来。本来范禹也是没有这样急着要将终身赎出来的,毕竟现在他生意的运作一切如常,那些买来雇来的人都挂在婆婆名下,而婆婆又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且他家房子里又有了夏侯乙赠予的一张床,那床用来藏钱又是极稳妥的。如此看来,也就真没有什么必要这样紧忙着地去将他的终身赎出来。

可范禹是想着要将山下的宅子买下来,他看那价钱还是很不错的,不会像他以前生活的地方的房价那样疯狂,在这儿还是买下来比租赁要上算。并且他也一直想着能将钱存到才旦金铺里去,觉得那样到底要比摆在家里来得安全许多。这才有的这个先将终身赎出来的想法。

他要将自己的终身赎出来,那肯定也得一并将祖辛的赎出来。他把这话告诉了祖辛,祖辛一听,竟这么快就能变成自由人了,心里自然高兴,因这样一来,首先就意味着他到了七十时是不会被人带到山洞里去由着他体力耗尽而亡的。

这天,他还特意穿了一身很好的衣裳与一双那次在伯甲城买的最贵的鞋。他们家里四个人都要去,因他们两个的户头挂在婆婆的名下,那么婆婆就得亲自去一趟,其实不去也是可以的,就是如果她不去,那么事情办得就要慢一些,那府衙里的人又是这里得查证一会儿用掉几天、又是那里得查证一会儿用掉几天的,故而婆婆还是跟着他们去为好。这么一来,既然婆婆也去了,家里就无人看着卜丁了,自然卜丁也是要跟着去了的。

他们这四口人就一道下山往鱼女城内深处走去。祖辛有一种他自己的命途就要自此改辙了的畅快感,而反观那个范禹,竟然比较平淡处之。或许这事儿之于他,要么就是意料中事,要么就是或早或晚总会发生的一件事,早办了或晚办了都是一样的,总之办了就行了,也没什么能叫他兴奋的。

不过,他前一晚关照了祖辛,他们赎了终身出来的这一件事最好是不要跟宅子里的人提起,他怕祖辛有些时候爱炫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他会分不清楚,别到时候将赎了终身出来的这事当一件好事到处对宅子里的人说,一个不小心就惹火烧身。这事确实是好事,只是对于祖辛与他来说,确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宅子里其他那些到了七十要面临那样的死亡的囝们来说哪里会是好事。想想也是,他们那一些囝们在这一方面暂时是无着的,能活到七十的都逃不开那样一个命运,想一想心里都苦,还要他们去为那些逃出这一种命数的囝来欢呼庆祝,这可能吗?谁也不是圣人。

就像有些那种爱炫富的,他们有钱确实是好事,只不过这也只是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是件好事,可以供他们吃喝玩乐,可偏偏他们心里憋得发慌就是想让别人知道,这类人中的多数还以为炫出来之后那些看着的人看了他们那副样子能有多高兴似的、能多捧着他们似的。大部分人生活都已经不是很容易了,每天都在为三餐一宿辛苦着,谁有那个空闲去为他们高兴,他们有钱对别人又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能匀给别人一丁半卯花一花的,却还想要别人在心里高兴地捧着他们,都不知道这一种完全不符合人性、人情、心理学的幼稚想法是打由哪里生出来的。

所以范禹以前稍懂事了点之后就一直算是相当低调的,包括他现在也是一样低调的,以前他弟其实并不是一个低调的人,就常被他说,现在碰见一个祖辛,他看着也不觉得他像是什么明白低调的意义何在的人,故而他预先关照好了祖辛这事先不要乱跟人说,免得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他当时又不知道怎么跟祖辛解释乱说这件事情的危害,他也不好真地去跟祖辛剖析人心最真实的一面,且就算剖析出来给他听,他兴许也是不能完全明白的。于是他就说:“你就想一想他们的感受。你这样年纪轻就将终身赎出来了,而他们还要面对七十之后的那样一个死法,你跟他们说了,就像是立时提醒了他们一回他们到时候的这个事,心里一定很难过以及害怕。所以你一定不要说。”

哪知祖辛本是一听他说要去府衙里将他们的终身赎出来就舒眉展眼地开心着的,后又一听他说的这话,一想到了一大宅子里的人多数都是与他们一样的人,到时候就是要接受命运不公允的对待,且还有一种无能为力的疲弱感,他就心里难过了起来,直问范禹那他们那些人怎么办,要他给他们想想办法。

范禹心里也知道祖辛是那种有时候同情心容易泛滥、且心里一被激起了同情心却自己并不作为而只是会一劲地要他去想办法的人。就像是那种两个同学走在路上,一个同学看到了一个小乞丐,心生怜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然后马上转头对与他一同走着的同学说:“你快拿五块钱出来,那个小乞丐都可怜死了。”

祖辛就是这样的人。范禹是清楚的,只是他想着祖辛这样的人既然已经摊到他头上了,也只能负责任地与他过下去,都是一家人了,他性情中有什么拙劣粗恶的地方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且他见祖辛这样就觉得他这还算是一个好的,总比那种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冷血来得强。而且真要比起来,范禹他自己的三弟以前十三、四的时候还不及这个祖辛,简直比他还要烦人。

于是他那时见祖辛那副难过的样子,就只能出言宽慰:“先不要急,一步一步来,我总会想到办法的。”说了这话,祖辛才收起了那一副难过的样子,他觉得好像范禹说出了口的话,就一定会在哪一天变成是真的似的。他是相信范禹的。

那晚上祖辛为了他们山下那两宅子的人那样地难过,转了眼过来就又丢掉了那些让他伤心的事情,就又在这天白天要去山下府衙前仔细地装扮了起来了,又是一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的模样,眉梢眼角里都是喜气。而那个卜丁在他们临行前,就仰着头看这个祖辛在他们房间的照全身的黄铜镜前试了好几身衣裳,而祖辛则关照卜丁不要看了,先去把他那顶小的草帽戴上,一会儿出去会很晒。

范禹则是见他之前为了那些与他命运不同的人难过成了那副样子,一转眼又盛装打扮了起来了,虽心里知道这是他这人固有的性子,可也免不了在心里暗自吁一声的。

他们一行人走至鱼女城当地府衙的黑色门阙前面。抬头一看这门阙两侧上方的像排楼一样的亭子,里面没有人,那亭子也只是一个装饰,不是真地设来让人在里头觇望府外的一切动静的。因而亭子有些小,是两个四角亭,亭子的檐与柱也都是墨黑的,由亭柱望过去,像是两只空洞又幽暗的眼,就这么死死盯着站在府衙门前的人看着,确是森然可怖的。

大门正上方的在那两个亭子之间的是几根匀整的横木,也是漆的黑色,就这么一看,倒像是乌压压地停了一排的乌鸦在上头似的。范禹反正是打了一个哆嗦,他之前和婆婆来过两次,对这地方向来是没有好印象的,骇人得很。每回范禹一走到了这个门前都像是要进地府去了似的那种感觉。

不过他又侧过头去看了身旁的祖辛他们一眼,觉得他们倒还算是面色如常的,也不见有什么像他一样觉得反胃的神色,他想着兴许这到底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见到这个跟地府似的府衙也没什么大反应。

一进了府衙,里头的大小当差的个个都是一副狞恶的面孔,竟然狞恶得有些生动,简直像是鬼差一样。范禹这时竟有些想笑出来,或许是之前那种令他骇然的感觉积压得过了头,就过劲儿了,这时真是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忽然变得滑稽了起来。他也真是很钦佩这里的“政府”啊,能把自己的“办公大楼”设计得跟一座地府似的,还选了这好些个长得像鬼差的“公务员”。要说就一个两个像倒也罢了,竟然在这府衙里见到的个个当差的都像,这就不得不让人觉得奇了。也不知在这处地方谋一份公职是不是第一条件就是——阁下长得像鬼吗?长得不像的话就请自觉放弃谋公职一事,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他们在门口处说明今日来要办的事情,就被放行了,由得他们自行进去走至可处理他们这事情的厅。是不会有人领着他们前去的,因为也不怕他们在里面瞎去些本不该他们去的地方,里头十步一岗,且重要的地方都是有好几个当差的把守着的。

他们依着先前门口那人指的路,就走上了一条廊,那廊也不是直的,长长的一条,有几处曲折的地方,由廊这头一眼也望不到尾,范禹望着这许多条廊柱,仿佛它们形成了一种重门叠户的感觉,就仿佛是那种游乐园里的千层镜,一眼望进去能看到一个叠一个的百十层的影像,看得他头晕。

于是他领着祖辛与婆婆、还有一个卜丁快步地朝廊那端走去。他不想呆在这个廊上,这个廊像是一个梦境,一个一环套一环的梦境,梦中有梦似的。这带给他的已不是一种可怖的感觉,而是已令他生厌了。他怕自己在这廊上走久了,这廊就会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他的力量吞掉,而他也将再也没有勇气在这个地方活下去、过下去。而他现在又是拖家带口的状态,他垮了,那余下的人又该怎么办。

所以他就不能去想,是梦也好,不是梦也好,反正还要过下去。

在这廊上走至一半处,迎面来了两个这府衙里当差的,一个对着另一个说:“今天是去太仲府上点人出来。那府不是封了吗?那到年纪的家仆还留在里面?”另一个答:“听说是已封了的,那两个家仆也是不走运,如果他们家主没有犯事,兴许也是要赎他们的。”这一个又问:“哎?你说,我们都有多长时间没去什么地方点过人了?”那一个又答:“有一阵子了吧,这也不是天天要去点的,说真的,他们那种人能活到七十的也不多就是了。”

这些话都飘到了正走着的范禹与祖辛耳朵里,包括那个卜丁都听见了,虽说半懂不懂的,可也跟范禹与祖辛一样因听了那话而一脸凝重地朝前走着。婆婆待那二人与他们擦身而过并且走远了,才跟他们说:“没事的没事的,今天赎出来了就好了。”

☆、第 44 章

范禹因听了先前与他们擦身而过的当差的说的那番话,在神情中就夹杂了几分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光,与他家里那几个穿过了那条长得仿佛不见另一头的廊,向左一转,再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座楼宇前,四人竟动作划一地仰头一看,可能各自心中都叹着这楼宇相当壮丽。

或许范禹家中那几个只是觉得这楼壮丽,而范禹是还觉得它带上的那丝鬼气依旧是在的,就像是这处官署中的处处楼宇一样,都带了那么丝鬼气,仿佛是脱不去的一样。

他这时候忽然想到兴许就是因为这处府衙的样子与里面的人的样子实在太让他一个来自于以前他那世界的人感觉像是地府,才会在这大天白日里生出之前那样的异样的像处在梦里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梦,跑到地狱里看了一转似的。

他领着他家那几个进了这楼,正堂里靠北面设有一长几,几下有几个木制的墩,几后有一椅,也是像夏侯乙书房里的那种椅,是长的,也够两个人坐,且椅背奇矮。这几后的椅上现坐着一人,肯定是这里的一个小官吏,就是专管这些赎契的事务的。而几前那几个矮墩上现坐着一对男女与一个小孩,兴许是这鱼女城中的一对父母正在为他们家中的已足十岁的小囝赎契,要赎回他们本家里去。

范禹他们就站在离那几有几分远的地方静静候着,想等这一拨子人办完了事情他们再上前去办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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