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铮怒目圆瞪,眼底迅速充满爆裂的血丝,周身笼罩寒气,怒吼一声,一掌拍在郝澹身上,郝澹无力的被拍了出去,撞到树干跌落下来。阎铮这一发力,将他身后的人都震退了好几步,脚下一跺脚,飞身而下,将昏死过去的林映牧抢过来抱在怀里。
贺兰长荀等人还不知这事如何发生的,便见阎铮血目圆瞪,十分吓人的模样。
正在此时,在遍地横尸的山地一处,临着的石壁上泛出淡色晕光,光越发耀眼将整个石壁笼罩住,氤氲的烟雾一般的光散去一些,依稀看到里面有一个人,白衣玉面,温润儒雅。
穆修汝瞳孔一缩,站了起来,便冲了过去。
而此时的他,暗黑无光的眼,墨黑长发,俊逸的脸上染了血的红,一袭白衣,立于血腥的杀场,满脸的冷酷嗜血,瞬间刺痛了祁旦缌的眼。
☆、破碎
祁旦缌只身立于崖口孤石之上,与飞流直下的瀑布遥遥对峙,耳边是流水激荡哗哗作响的声乐,银色瀑布飞花溅落如珠,此刻便是天然的幕布,幕布里那人那事便好似幻象一般呈现在眼前。
祁旦缌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暗黑无光的眼,散披与背的长发,清朗俊逸的面庞染了鲜血的猩红,嘴角紧抿,略略带着莫测讽刺的弧度,一袭白衣染着杀戮的气息,立于残酷血腥的杀场,满面的阴骘嗜血,瞬间便刺痛了他的眼。
祁旦缌初见到他,原先的埋怨已淡了大半,留下的便只是浓浓的思念,然却未料,事实仍旧寒人心。林映牧胸口被刺了一剑,必定已是凶多吉少,而刺杀林映牧的人竟是穆修汝属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穆修汝跑向祁旦缌,他已顾不得思索祁旦缌为何会这般诡异的出现,只是心心切切的念着他、想着他,此刻历经生死之险,他更是想把他捆绑在身边,片刻不相离。然而,他抓不住他,他在他面前神情复杂的淡淡微笑,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脸色苍白,身子单薄更甚从前,想他这一路定是吃了不少苦,穆修汝心中酸软一片。
“祁旦缌……”穆修汝嗓音暗哑,双手触摸着嶙峋石壁,想要抓住那一抹似有若无的影子。
祁旦缌也伸出了手,顿了顿,复又放了下去。他看着穆修汝嘴唇在动,却是听不到他在说甚么,不过他看得出来,他在叫他的名字。
祁旦缌静静的看着穆修汝,他突然想,他为何要离开他?只是因了第巴桑杰?因了他要将自己交付于藏都,交付于巴布白宫?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就这般简单的将他推出去?仔细想来,还是他自己在恐惧,恐惧这违背常伦的感情,恐惧穆修汝深沉而浓烈的爱。今日见他这般狼狈的陷入凶险境地,他竟是这般不知所措,他从未想过穆修汝会死,未想过他这样一个废太子处境是何等的艰难,他从未真正将他放在心上,这样想来,他竟也是一个凉薄之人。
只是,如若他们之间隔着林映牧的性命,那他们之间,怕又是人间的一段“有缘无分”。
这忽而出现的异象,着实令在场的人怔忪,谢弃尘心系郝澹安危,阎铮抱着晕死的林映牧,皆是无暇顾及其他,倒是贺兰长荀在下一刻回神。
贺兰长荀见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了这异象而缓和下来,正想趁此刻李冠霖不备突袭,眼尾却扫到更为惊异的一幕。
就在这异象幻影之中,在那玉面男子身后不远处,倏尔闯进来一头通体雪白的狼,这是难得一见的山中灵兽——海蓝兽。海蓝兽迎面冲来,面相越发清晰,整个幻影便摇晃起来,好似他们面前果真有一只向他们奔跑而来的海蓝兽。
贺兰长荀眯了眯眼睛,眼见着那海蓝兽仰天长啸了一声,身体便开始缓慢的伸展,覆在身体上的毛由白变蓝,又由蓝变白,然后慢慢消失,尖利的牙齿回缩,头上覆着的毛发慢慢变黑变长,将脸部整个儿覆盖住,利爪变化成手指,一个人形便呈现在眼前……
海蓝兽变成人,这是贺兰长荀第一次亲眼所见,心中实在震撼,且不说这海蓝兽难得一见,就是这匪夷所思的变幻,也令人心头一震,没料到这山间的灵怪如此神奇。山上山下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低呼出声。
贺兰长荀心生感叹,一口深长的气还未吐出,下一刻,便生生噎在喉间,狠狠地变了脸色。
李冠霖也是震撼的瞠目结舌,但见他眼底冷光四射,持剑飞身便要刺向那变成人形的海蓝兽。贺兰长荀见状,低喝一声:“保护七王爷!”一队跟随贺兰长荀而来的亲卫便涌了上去。
这既是幻象,他们自然是无法接触到的。但见,那幻化的人悠然从脚下山石上捡起一件衫子系在腰间,遮住了□□的身子,袒露着胸膛对着贺兰长荀这方肆意的大笑,贺兰长荀虽是无法听见他的笑声,心中却欢喜的很,这傲慢任性的人不正是大周朝七王爷北阳王府的穆宇拓么。
李冠霖扑个空,与贺兰长荀临面对峙,贺兰长荀并不惧他,淡然一笑,收了剑背于身后,道:“李大人,你果真要在此地与本将为敌?想东郡王也未必希望如此,还请李大人三思而后行,切莫踏错了这一步,日后却少不了麻烦。”
贺兰长荀是大周朝一元大将,如今被派遣至这膏肓之地,也不知皇帝是怎个心思;李冠霖对贺兰长荀却是有所顾忌,因此才会放他离开,没曾想他竟返回来救庆嘉王。
朝廷上的几方势力相互制衡,都想拉拢贺兰长荀,奈何贺兰长荀军权在握,却从不亲近任何一方势力,孑然与朝廷之上,于此,自然是被他人所忌惮,便有人以各种罪责参奏贺兰长荀,然却,皇帝的态度众人难猜,此番削权北放,着实是令一些人放了心。
如今这一番境遇,倒是将贺兰长荀推到穆修汝一方,穆修汝随贺兰长荀寻儿而来,穆修汝遇险,他断然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贺兰长荀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自古朝廷之上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并不鲜见,最后难免一场腥风血雨,他已经历过改朝换代的动乱,并不想再次卷入这权势之中,如今看来,却是他想的太过简单了,立于朝廷,极少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就在这须臾之间,那异象幻影便渐渐消匿不见,最后一丝淡影也融进了空气之中,自出现到消失也不过片刻而已,穆宇拓并未来得及留下任何线索,贺兰长荀却是放下了心,七王爷如今看来确实还活着,事实虽有些让人难以预料,却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想来他是中了那巫士的巫术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吧。
再者说这次异象,即便是一场海市辰楼,也并非子虚乌有,即便是有人故弄玄虚,也可暂信一二,眼下,紧要之事便是解决此番困境。
李冠霖心中踌躇,不过须臾,已将其中利害想了透彻,如今贺兰长荀声望正盛,确实不能得罪,如若不能将其一举铲除,便不能就此冒险;于是,李冠霖欲带人离开。
正是此刻,阎铮却是沉沉的言道:“在场之人,一个不留,都要为他陪葬!”声音不大,却似涤荡与山谷,悠悠不绝。
“属下领命!”黑衣人齐齐跪地领命。
贺兰长荀眉宇深深一蹙,上前两步,仰面说道:“阎将军此话当真?切莫一时冲动,以后追悔莫及。”
阎铮阴郁的看了他一眼,抱着林映牧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他何尝不知林映牧遇险是李冠霖从中作祟,李冠霖想是在穆修汝身边放了人,刚才那一剑无非是想激怒阎铮对付穆修汝;只是,因果缘由皆因穆修汝,他已然因了林映牧混乱了理智,早已顾不得那么多。
倒是韩琦及时拦路出声,“将军,请三思。”
赵鸿为林映牧查看了伤口,微微一叹,这一剑实在凶险,虽是及时止住了血,却实在伤了内脏,再者这小和尚身体向来柔弱,如今能留的一口气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只是,将军眼下此举并不明智。
“将军,如若在此处了结了庆嘉王和贺兰长荀,便是得罪了整个朝廷,那李冠霖又是东郡王亲信,若是杀了,那我们多年苦心在朝廷经营的势力便瓦解了,大周帝野心勃勃,一统南方之后便一直对我北朝蠢蠢欲动,这一番举动,正是给了他一个借口。”
“我北朝虽也有百万雄师,内部却并不安稳,如若大周朝倾力北犯,我朝必然会大伤元气,与我朝百害无一利,将军须得忍耐,切不可冲动行事。”赵鸿半跪与阎铮身上,言辞恳切,句句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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