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铉超每每回顾这场看似轰轰烈烈的“讲演运动”,都忍不住后怕,自己真是一时冲动,差点害了上百人的性命。
“大明如今内忧外患,病变灾害频发,又有女真在北狼顾,国家正是需要你们这样的一腔热血的好男儿。”
通过弹劾案,朱由检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的出身天然就是彻彻底底的东林党,却没有东林党那种古板、唯我独尊的样子,想来应该能成为朝堂上不同的势力。
若是不成,他还有白阳呢,白阳是彻彻底底的寒门士子,他又对白阳有救命之恩,是最可靠的人选。只是白阳却少了范铉超那种天马行空和胆大妄为。
范铉超要是不能完全站在他这边,实在是可惜。
倪后瞻和白阳都知道信王殿下私下相见,口中虽称是“神交已久,敬佩所为”,实际上是在招揽人才。
白阳是信王殿下的人,他的命都是信王救的。但要倪后瞻站队,他还是有些犹豫——信王虽然在弹劾案中和他们一队,可现在圣上春秋正盛,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倪后瞻忍不住看向和信王谈笑风生的范铉超,含元……难道一点都没想到这茬吗?
白阳说:“含元明年就出服了,正好可以参加秋闱。以含元的本事,举人不在话下,甚至考中解元也是易如反掌。”
范铉超赶紧谦虚:“府试的高人可比院试多多了。更何况我当年也只是运气好而已。”
“我还等着你考个连中三元回来呢。”倪后瞻毫不介意地说,“连着院试,考个六魁首,中个祥瑞回来。”
朱由检挑眉,“我记得倪谕德当年也是小三元吧?”
“正是家父。”虽然总是被父亲打,但倪后瞻说起父亲时,也是一脸自豪。
“含元和会鼎应该都要明年考会试,想来,举人而已,两位都是探囊取物。”朱由检随意说道,紧接着目光炯炯,问道,“两位不知想做成怎样一番事业呢?”
信王朱由检是下一任皇帝,他突然这么问,范铉超有点懵。一种找工作还没过笔试,先考面试的感觉——白阳就是那个hr,朱由检是公司老总。
最可怕的是这家公司快倒闭了,更可怕的是即使这家公司快倒闭了也是他的初心,非想要让它起死回生。
倪后瞻本来就是随性之人,心中又担心信王殿下要搞什么幺蛾子,也不敢张口乱说,只是懒散散道:“我就一个俗人,除了写字什么也不会,哪有什么大志向?就连科举都是父亲按着脑袋硬上的,能考个举人就是幸运,若是能考上进士,那就是祖宗保佑了。”
白阳在一边打哈哈:“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当然是怎么舒心怎么来,又有谁能说呢?”
如果魏忠贤能改变——那么,说不定他连大明都能改变。
从穿越开始就盘旋在脑子里,徘徊在心里的志愿,范铉超突然想对这位“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的亡国皇帝诉说:“我想让大明——换个新气象。”
第48章 做鬼魂的皇帝
“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朱由检念念叨叨着这句话,飘荡在老歪脖子树上方。他最终还是离开上吊的尸体,飘往皇宫的方向。
他已经是鬼魂了,虽然是皇帝,但是也和其他的鬼魂没什么两样。加之他穿着蓝色袍服,那些路过的孤魂野鬼也并未觉得他特别。
朱由检看着那些乱军砍倒一个又一个的侍卫、太监,他们的魂魄也飘飘然然飞出*,也许是新魂,还是目光呆滞,一脸恍惚。
朱由检快速掠过他们,来到皇宫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这里是他皇权的象征,从小长大的家,祖宗社稷、江山基业,就连至高无上的皇椅上也染上了斑驳血迹,朱由检在这一瞬间有了“亡国”的实感。
他再也不是皇帝,这个国家再也不姓朱了。
一日复一日,看着叛贼闯入皇宫,烧杀抢掠,他心脏里一阵抽痛。但是要看下去,因为这是他登基至今十七年的成果,他必须看着。
“皇上南幸了,我怎么能回家?”
那是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范景文。
可是他没有南幸啊,他不敢南幸,害怕被叛军第二次破城的屈辱,更无法接受再跳一次崖山,就已经自缢了。
“身为大臣,不能灭贼雪耻,死有余恨。”
那自己这个亡国之君又该如何自处呢?
连灵魂都在颤抖。
可是范景文已经跳入井中了,朱由检突然扭头飞速飘离古井,他无法想象范景文看到他已身死的落魄样子。
到了三十一日,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收敛好,拉出东华门外示众。朱由检跟随着自己的尸体来到东华门,有人跪拜痛哭,有人冷眼斜视。
他躲得远远的,不止有大臣在哭,甚至连天空中都飘荡着无数魂魄,鬼魂的哭泣声尖锐刺耳,即使朱由检已经躲到了极目眺望才能看见尸体的地方,那些痛苦的嚎叫也声声入耳。
朱由检当鬼魂的日子艰难起来,因为清军进城后,屠杀更甚,这京城上空遮天蔽日的幽魂里,有半数都认识他。加上有平民自发地安葬他的遗体,朱由检第一次知道“入土为安”是有根据的,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无时无刻不把他往坟墓的方向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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