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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遥哪撒么（东北话：看，环顾四周的意思）啥呢？”萧楠不解的看着高鸽。

“啊？没有啊，我能瞅啥。”高鸽很无力的回了一句。这时，班主任老师突然说：“高鸽，你不去看看你复读那年的老师们啊？”高鸽惊了一下，看到班主任老师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双臂支在椅子的把手上，一脸黠促地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回答。高鸽知道老师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像老师和学生之间似的。但是此刻，她并不知道班主任老师是想听到她什么回答。倘若她说去，万一老师想试探她，那不就是太不给老师面子了吗，毕竟自己是班主任老师带出来的学生。可若是她说不去，感觉自己挺白眼狼的。而且，八成班主任老师也会说她是白眼狼，人家毕竟是你复读时候的老师啊，都到学校了，都不去打声招呼。要是这样，自己就更下不来台了。真应该到学校之后先去看复读时候的老师，这样现在也就有话可说了。无奈后悔也来不及了。在大脑飞快地考虑清楚两个回答的风险之后，高鸽露出了她标志的傻乎乎的笑，这一笑高鸽感觉嘴巴咧的有点大，应该都出双下巴了，可她还是笑着说：“那，要不我现在去打个招呼？我马上就回来，你们先唠着。”然后就假装忸怩地转身傻呵呵得出了办公室的门，把她好奇的班主任老师的表情甩在了背后。高鸽的脑子不适合处理这样的问题，以至于在很多年以后，高鸽还是不知道，当时应该怎么回答才最好。

高鸽在走廊里一边走着一边用力的摸着自己的下巴，像是要把刚才笑出来的双下巴给抹平一样。可是她并没有往该去的办公室走，一是因为她不知道在哪里，更是因为她害怕。与其他的学校不同，高鸽他们学校的惯例是同一个年级的文科老师在同一个办公室，理科老师在同一个办公室。她复读那年的班主任刘老师是教授政治的，那么办公室多半会有，语文老师，英语老师，地理老师等等。如果现在的办公室里恰巧跟高鸽毕业时的老师是同一批怎么办？其他的老师们都还好，高鸽最害怕看到当年的语文老师。

在走廊的尽头，高鸽想了想，转身进了厕所。她琢磨着，先在厕所躲一会，到时候回到班主任老师那里就说自己没找到在哪个办公室。嗯，她标志性的傻笑会再一次排上用场的，班主任老师一定会眯着双眼笑说她笨。

没想到刚进厕所没两分钟，下课铃声响了。就这么占着厕所的位置也不是回事，女卫生间尤其的忙碌，更何况，她还真是站着茅坑不拉屎。算了，还是出去吧。高鸽匆匆地洗了个手，大步往外走，突然有人往里进，高鸽和那个人“咣”地就撞到了一起，这一撞，撞得下巴生疼。其实准确的说，是高鸽撞了人家。都怪自己走得太快太马虎，回个学校，弄得跟逃逸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高鸽连忙道歉。结果被撞的人一抬头，高鸽彻底傻了。没错，她撞上的就是那个她从进了学校的门就一直害怕见到的语文老师。然而，高鸽的表情不自觉地由惊讶转兴奋，双眼放光的看着语文老师，还有语文老师额头上撞红了的痕迹，一眼没眨。还是语文老师先开的口：“回来啦。”“啊”高鸽回过神问道，“刚下课啊？”“嗯”高鸽赶紧侧了个身子，让老师进去。但是她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卫生间的门口等着。她还没有从刚才的相遇中彻底的缓解过来。她真高兴这次来学校能看到她，她害怕看到她，又害怕看不到她。她是想看到她的。真的。

课间十分钟依旧的短暂，但是高鸽在门口等得有些焦躁了。

“没走？”语文老师出来看到靠在墙上，若有所思的高鸽。

“嗯，等你呢。”

“有事吗？”

“没，没啥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那到我办公室去吧。”

“行！”高鸽突然感觉胸口处一股热浪，全身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有些紧张了，不自觉的笑了。

“你笑什么啊？”语文老师轻轻地扫视了一眼高鸽。

“我高兴啊。我以为你会拒绝我说你忙。”

“呵，我为什么要拒绝你啊。”语文老师一边开着办公室的门一边问高鸽。两人进了办公室后，高鸽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老师的旁边，带有明知故问的语气说：“因为你拒绝我不止一次了。”

语文老师看着高鸽眼睛，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那种眼神，毕竟十年未见，顾着情面，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搭着话，气氛很尴尬很尴尬，但是语文老师看高鸽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在办公室反复踱步。她几次张口想要让高鸽离开，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最后只问了句：“你们一会就要去吃饭了吧，你不回去看看啊？”

“没事，他们走之前会给我打电话的。”高鸽从不知道哪位老师的桌上拿起一本杂志，一边翻看一边走到语文老师桌旁，靠在桌边笑着说：“这又是没收学生的吧！”“嗯，是小刘老师班级的。”高鸽把杂志随手放到了桌上，鼓起勇气一本正经的说道：“谈谈咱俩的事吧。”

“咱俩有什么好谈的？”语文老师头也没抬，冷冷地说。

“你又明知故问。”高鸽语气稍微弱了下来，似笑非笑地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语文老师的语气生硬得很，丝毫不客气，这话听得高鸽心里一沉，便没有再说话。她知道，这又是一次拒绝。而现在，自己该走了。办公室里静了一会，但是这一会的时间对于高鸽来说显得特别的漫长，她想打破僵局，可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慢慢地走到门口。她背对着语文老师，轻轻地甚至是带有一点点抽泣地说：“我走了，老师。”

可能是刚才太静，尽管高鸽声音很小，但是语文老师听到后还是稍微挺直了一下背。语文老师转向高鸽，也轻轻的说：“嗯，去吧。”话音未落，高鸽突然间三并两步冲到语文老师跟前，双手抓着老师的肩膀，一下就抱了上去。一切发生得太快，语文老师还没有反应过来。语文老师推开高鸽的一瞬间却看见高鸽眼睛里瞬间腾起一层雾气。立刻恢复了冷静，高鸽松开了双手，退后两步，低着头右手不停地挠着太阳穴，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

“高鸽，”语文老师严肃地说，“我还是那些话，我希望你能放下心里的想法，而且这也不应该成为你成长中的困扰。我不止一次的跟你讲过，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尊重你的感情，但是我不接受。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交集。如果说当初你是因为还不太明白感情是怎么回事，受到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影响，那么现在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心智上也成熟了。我希望你能给自己一些放下过去的这种自我暗示。好吗？”

高鸽不想再听下去了，这次是当面拒绝，比以往通过电话，短信什么的要更难过。“嗯，我知道了。那我走了。”高鸽说完立马转身，她没有看见语文老师在身后默默地点了点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到班主任老师的办公室不一会，大家就一起去吃饭了。席间，高鸽和叶莺挨着坐，看着高鸽食不知味的样子，叶莺问道：“你咋地了，感觉你回到老师办公室后就挺低落的。”高鸽把筷子放下，小声说：“我怎么胃有点难受呢，可能是刚才出去的时候灌进去风了？”

“疼的厉不厉害啊？”叶莺关切的问。

“还行，没事，先吃饭吧。”

“要不一会我再去跟张迪给你买点药。”

“一起去吧，你俩的药简直了，比医生开的药都好使。”高鸽笑着说，“哎，今天的锅包肉做到不错哈。”

叶莺突然一愣，这个话题转换的也有点太快了吧！ 随即一脸嫌弃的说：“就知道吃，快吃吧你。”

同学聚会无非就是一场聚餐。吃过了饭，高鸽她们就都各自回家了，只有那些关系比较铁的才留下来张罗一会去唱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高鸽在公交车上昏昏欲睡的，好在她到终点下车，不然一定会睡过头，这事她干过不止一次。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高鸽迅速的洗漱了一下，便一头栽在床上。她闭着眼睛，但是她的脑袋里不停的闪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们的相遇，她们的独处，以及自己的失态……高鸽就这么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2

2

地球在转，生命不息，努力工作，提职加薪。高鸽把后两句奉为现阶段的座右铭。因为远离家乡，高鸽总是表现得非常强悍。六月的北京，人们穿得越来越少，汗却越流越多。高鸽每日早出晚归。愿意挤地铁挤公交，人多的地方总会给人一种陌生的安全感。她就是那些上班族中的一员。海量的人流穿插着各自的梦想，你我的呐喊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却也是构成这嘈杂人声的一部分。高鸽胡乱的在北京过了她27岁的生日。朋友间沟通感情的方式，在微信红包上体现的特别清晰。生日前后的那几天，每天打开微信，高鸽就开始点红包。还记得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大家发红包还都是5.21此类的数量。现在都十分的大方了。攒下来，也有小半个月工资了。

很偶尔的时候，高鸽会想起语文老师。她背得出她的电话号码，却从来没有打过电话。每当她想她想得难受的时候，就去微信上，通过电话号码找一找她，只是找到，但不加为好友，然后默默地看着她的头像。那是一张语文老师不清晰的图片，因为长时间没有见过面，高鸽对语文老师的印象就慢慢内化成了那张不清晰的轮廓。高鸽害怕了，她害怕被拒绝。这十年里，她被拒绝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她知道她的语文老师是一位拒绝高手，她也知道因为没有感情，所以才会被拒绝。可是她还是爱上的那个人最会拒绝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