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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朝里面看的时候，发现那是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然而他对这样毛骨悚然的事情几乎麻木了。他在麻木中爬了进来，发现人类竟然又出现在了这个房间。他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抱着膝盖,垂着头，卷起的裤脚露出了一节脚踝。

“晚上好。我们刚刚在十层楼上以及十一层楼上见过面。”瑞缓缓转过头，如同吸血鬼今天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样，孱弱而苍白，平静而沉稳。

“你想知道你所在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瑞问道。

吸血鬼没有回答，他更想知道他是不是完好无损的。

“我知道你在急什么。可是我只是想有个人听我讲讲话。放心，讲完我就告诉你出去的方法。”

“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瑞说着，似乎并不在意吸血鬼的反应。

“可能我死的时候我的脑子大概还不想死吧。它就幻想了这么一个地方，有我生前居住的屋子。”

“可它毕竟是个幻想的地方。所以就有种种缺点。”

“比如，各种思维和情绪都会在这里具象化。”

吸血鬼缓慢地消化着人类的解释。这也许是荒谬的事实，亦或者是随口所编的谎言。起码吸血鬼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情，他只是发出一个无声的嗤笑。

人类仍然在讲述：“然后，具象化的情绪和思维就会根据它们的特质朝极端化发展，比如说你见过的那两个，比如说‘永久性焦躁小姐’有一头肮脏但又长的不可测量的头发，那些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东西对光滑身体的苛刻追求。当它们强大起来之后，就会努力实现他们想取代我这个正主的野心。”

“取代我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吃掉我。

当然我并不想被它们吃掉。我可以关上门把它们挡在我的地盘外面。

但是，每天晚上十二点后，我的门就会再也挡不住它们了。所以比起被动地等在房间里，我更喜欢自己去开门。

然后和它们搏斗，它们扑过来吃我，我就吃他们。如此循环往复，永不停歇。”

人类似乎说完了，微微歪头看着吸血鬼。

“你说完了？”

“其实并没有，我还想说，我今天进食量有点大，有些撑着了。”人类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胃部。

吸血鬼向前走了几步，用压迫性的低音说道：“既然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为什么不好好地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让这个地方消失呢？你看，不仅你可以少点痛苦，也不会再有无辜者不小心走入这里然后被困在这里了，不是吗？”

“无辜者？”人类眯起眼睛，极慢地报出了这三个字，仿佛是深重的疑惑，又仿佛是尖锐的嘲讽。

“对啊，无辜者……”人类的眼里突然充满了同情和自责，“我的这个世界会让无辜者遭殃的。你就是一个可怜的无辜者不是吗？我真是愚蠢，你要知道，我在这里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突然看到从真实世界来的人，太过激动了。即使你是一个来杀死我的吸血鬼，我都是那么兴奋，那么想和你说话……抱歉，我给你带来麻烦了。”

人类自责的声音让吸血鬼想起了他刚才压抑的□□，都是上扬的音调，带着颤抖的尾音。他不禁软下了声音：“对啊，所以想想你该怎么办？”

“可是我不能毁掉这个世界。一旦我消失，这世界的一切都会消失的，连带来自真实世界的外来者。”人类看向吸血鬼，满含歉意。

吸血鬼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走的捷径看来是没法达成了。

“那么，告诉我怎样离开这个世界。”

话音刚落。天花板的一角裂开了一个大洞，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腐烂创口的“瑞”掉了下来。原本应当细腻皎洁的皮肤凹凸不平，混杂着令人厌恶的暗红色和紫色。它的眼睛不出意外地也坏掉了，所以他只能盲目狂乱地搜寻着他的目标。

人类似乎有些畏惧那个东西，他朝吸血鬼靠近，突然搂上了他的脖子。

“帮帮我吧，亲爱的？我不想吃它。”

人类靠在吸血鬼的耳朵旁，温热的气息扑进他的耳朵。最后那个奇怪的称呼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但又莫名让他感到兴奋。

“它的名字叫什么？”吸血鬼问道。

瑞直愣愣地盯着吸血鬼，仿佛在端详他，然后嘴唇贴上了他的耳朵，慢慢说道：“他叫厌恶。”

那一瞬间吸血鬼感觉仿佛魔障了，人类诱惑的声音犹如丝线般缠住了他，他完全不介意帮人类解决这个麻烦然后再做他的要紧事。他笑了笑：“真是个简短准确的好名字。”然后他便朝那个东西走了过去。

如预想的一样，那东西力气很大，几乎拽下吸血鬼的手臂，而且吸血鬼不喜欢它疙疙瘩瘩的皮肤，摸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他拎起那东西的领子，猛地摔到地上。

靠在墙角的人类瑟缩了一下，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可怜极了。

吸血鬼笑了笑，表现欲被激了起来。他不再顾及那东西身上的肮脏，果断而残忍的抱住它的脖子，将它的头拗断。头被拗断后的几秒钟内，“厌恶”都没有再动弹，吸血鬼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它突然就跳了起来紧紧拉住吸血鬼的身体。

吸血鬼和“厌恶”展开了一场野蛮的搏斗。它们互相撕扯，踢打，推压。失去头对“厌恶”来说并不是什么困扰，它的四肢瘦弱但足够有力。这样的打架唤起了吸血鬼的记忆，他还未成年的时候，他和其他孩子被逼着相互打架，谁能打过其他人，谁就能进入家族服务。而失败者，则会流落在人类世界。

他绝对不是那些孩子里最强大的，但绝对是最聪明的，他懂得怎样花最少的力气制服比他弱的人，怎样巧妙地打败比自己强大的人。所以当那些家长们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只有他一个站在场地中间。

周围躺满了未成年吸血鬼的尸体。

那些吸血鬼们惊讶地看着他。片刻之后，他们欣喜地鼓起了掌，殷勤地把他带入了家族。

吸血鬼的思维回到了现实。地上七零八落地散布着“厌恶”的肢体。紫黑的血液汩汩地流淌着，侵蚀着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