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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坐在地上，端详着他：“你看起来非常紧张。是已经被吓傻了吗？”

吸血鬼没来得及插话。“曾经完美冷酷的吸血鬼也会有吓到开始神经质的时候，看，你的右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吸血鬼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右手的确在颤抖。

“你一定也没有表面那么平静，你看你那些具象化的情绪，都是些丑陋恶心的东西。”吸血鬼冷静地反驳道。

“不，”人类笑了笑，“其实也有些好的情绪，不过它们都比较温和，所以常常一产生就被那些负面情绪吞噬了。”

窗外的黑雾在消散。吸血鬼等着人类，如果他再不开口，他不介意直接弄死他。然而当他再去看人类的时候，真正的恐惧扼住了他。

人类的长相慢慢在他的大脑里勾画。似乎是白天即将到来的原因，人类的轮廓明朗起来。明明是如此熟悉的长相，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他都没有认出来？

“瑞，是你？”

“啊，你终于认出来了。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你之前一直都在心里喊我人类吧，就像我们人类把每一只看到的猫叫做猫，每一只狗叫做狗一样。”瑞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对于你来说，能记住我一个人类的名字已经很不错了。”

“可，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吸血鬼有些惊恐。

“能在一个晚上里好几次看到你被吓到的样子令我很开心。”瑞说道，“对啊，我死了，之前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

“可是，”吸血鬼感觉脑子快炸裂了，“你——为什么我刚才没有认出你？”

“因为你在我的世界里，如果我不想让你认出我，我当然可以做到。”瑞轻松地说道。。

吸血鬼尝试去控制他混乱的大脑去思考，为什么他会走进一个他已经死去的猎物的幻想世界里。然而，答案却越想越让他不寒而栗。

“我很抱歉我在你生前对你做的事情。我——”吸血鬼在瑞继续说话之前开始道歉，他从小就非常聪明，他知道如何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像是在道歉。

“你现在的表情和你弄死我的时候一模一样。”瑞打断道。

吸血鬼一愣神，但立马说道：“因为杀了你也让我很痛苦。”

“是的，痛苦以后很难遇到像我这么美味的食物——和情人了。”瑞说道。

吸血鬼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为什么你要曲解我？”

“曲解你？”瑞缓慢地报出这三个字，那种介于疑惑与嘲讽之间的表情让吸血鬼觉得熟悉得可怕。

“你难道不就是一个最正宗的残忍而无情的吸血鬼吗？”瑞轻声说道，“你到现在为止已经结束过多少生命了？你又已经玩弄过多少生命了呢？”

“那是我的本性，瑞，我向你解释过无数次，而且，我也一直在努力克制——”

“哦，你克制过的本性就是杀死一个你所谓爱着的人的家人们。”

吸血鬼沉默了。他知道，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之前，沉默永远是最好的方法。

“啊，我记得很清楚，你和你所谓的‘家族’之人，闯进我们家，杀了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妹妹，呵。”瑞发出一声冷笑，“我记得你说过吸血鬼上方式非常粗暴，所以我教了你人类的方式。那时候我还愚蠢地幻想某一天也许我会让你用吸血鬼的方式干我，没想到你们就那样对待了我的妹妹,让她成了我们家唯一一个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人。”

吸血鬼尝试着用人类的方式叹了一口气，据说这种方式能够让人不再紧张，顺便加快大脑运转速度。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所以他能够很轻易地回想起当瑞心情不好时该怎样安抚他。

“我真的很抱歉，瑞。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让你失去了挚爱的家人，是我为了完成家族布置给我的任务杀了你。”吸血鬼一脸沉痛地走到瑞身边，轻轻搂住了他，“我，不知道该怎样挽回我给你带来的痛苦——我知道，你在这里日复一日地过着这种非人般的生活，是为了等我，好亲手杀了我是吗？”

怀中的人类没有说话，但吸血鬼知道他点了点头。“如果杀了我能缓解你的痛苦，我宁愿你你无数次地杀了我。但是，瑞，你的家人已经死了，杀了我也不会改变什么，那只会让你对仇恨的快感上瘾，你会变得和我一样残忍，喜爱玩弄生命，你会伤害那些你爱着的东西。”

人类仍然没有说话，但吸血鬼觉得他动摇了，他接着说道：“然后你就会变成你最讨厌的那种人。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我也不愿意看见你变成这样子。如果说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吸引了我的话，那就是你的善良。”

“我记得那个阴沉的雨天，当我从路边转过来，一眼看到的就是你把雨伞让给了一只浑身是伤的流浪狗。那时候我想，你是个多么柔软细腻的人类，你的灵魂是多么纯净美好，是你的灵魂一直在映照着我的黑暗和不堪。”

“瑞，你还记得吗，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是我的食物，也是我精神和肉体上的伴侣，我教你那些不存在于人类书本中的知识，你每次都会赞叹我的学识，而你，教会了我如何调情，”吸血鬼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或许这个词概括得并不好，但我知道了人类是如何沟通情感的，我常常感叹，为什么人类能够拥有如此丰富多变的情感。”

“而你那些丰富的情感，从来都是最令我着魔，最令我沉迷的。”

吸血鬼感觉到怀中的人类正在抽动，他低头一看，发现瑞已经泪流满面。

“瑞……”怀中流着泪的人是那样的脆弱，泪水仿佛把他清洗了一遍，往日的记忆回来了，吸血鬼脑中浮现出人类意乱情迷时的样子，他有些忍不住想吻上去。

瑞却一把把他推开：“你快走！”

“瑞……”吸血鬼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但他隐隐能够感觉到，他刚才的言辞似乎要成功了。

“你可以离开这里。往下爬，爬到最底楼，那里有一个我为你开的出口。”

“你，你要放我出去吗？”吸血鬼尽力遏制着内心的激动，用惶惑的口吻问道。

“对，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快走！”瑞几乎是驱赶一般地想想让吸血鬼离开这里。

吸血鬼温柔地注视着他，原地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