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下去便如踢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毫不着力,慕梅正自疑惑,蓦然发现自己竟收不回腿了!他大骇之下用力挣扎起来,怎奈那脚底便似粘在了闻人瞿身上,无论如何无法挣脱。
四周侍卫连忙赶来,却已救之不及。慕梅狠命一拔,忽然脚底力道一松,他整个人便向后栽去!
风临啊啊叫了起来,惶急地扭动着废躯抖作一团,却是移动不了半寸。闻人瞿身形如闪电,一晃之间便扶稳了慕梅,眨眼又按住风临连声安抚道:“王爷莫慌,太子没事、没事……”他原想作弄一下这骄横的小太子,不料却惊着了风临,心下懊悔。
风临抖了半天都缓不过劲,喘息断续,口涎横流,瞧着甚为可怜。闻人瞿这趟回来,再见他仿佛又孱弱不少,不忍地跪地道:“下官愚昧,求王爷恕罪。”
慕梅狠瞪了一眼这不跪太子只跪王爷的家伙,却也低头认错道:“儿臣莽撞吓着皇叔爷了,对不起。”
一旁的云初拍抚着风临助他顺气,见他一时无法出声,便代为解围道:“殿下是怕王爷寂寞,来陪王爷的吧?殿下真是好孩子。这位闻人将军也是来替王爷解闷的,还带了一味民间寻来的偏方来治王爷的病呢。”
“真的?”慕梅狐疑地盯着闻人瞿,“御医爷爷都治不好的病,民间能有办法?”
风临虚弱道:“啊……起……”
闻人瞿站起身来,想要唬一唬小太子,却又不愿给风临无谓的希望,是以踌躇道:“此方在某地民间传得颇神,药材也是难找,下官费了些功夫才在极北之地搜罗齐全。军中有匹战马受了重伤,二便不通,下官拿它试药,辅以针灸之法,颇见成效。只是王爷金贵之躯自不是那畜生可比,这方子用在人身上功效究竟如何,下官也……”
风临知道他一腔热心为自己费心找寻,笑道:“有……劳……”
闻人瞿高兴起来,露齿而笑:“若能帮到王爷就好了。”
慕梅对闻人瞿颇有敌意,立即恨恨道:“皇叔爷不要相信这家伙,他好可疑,还会那奇怪的法术——”
闻人瞿大笑:“太子殿下,下官早说过了,这不叫法术,叫武功,是天地间顶顶正派的东西,练之可防身护体,还可保家卫国哦。”
“你胡说,刚才吸住我脚的那一下分明是妖法!还有那天你飞上墙——”
“那都是武功。”
“骗人!”
“骗你是小狗。”
眼见这俩人穷极无聊地拌起了嘴,倒给冷清的偏殿添了几分生机。风临颇为纵容地看着,忽听一阵沉稳脚步声渐近,紧跟着四周的侍女护卫无声无息跪了一地。
闻人瞿只见那小太子忽然闭了嘴,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慌忙转身叩头:“参见陛下。”
一双黑缎绣金朝靴从他面前缓缓踱了过去。头顶上方传来年轻帝王的声音:“起来吧。蒋将军真是教的好弟子,皇宫禁地倒教你如入无人之境。云初,皇叔身体不佳在此歇息,几时竟容这闲杂人等过来叨扰了。”
澹台谨说得不见喜怒,但愈是如此,愈是将天不怕地不怕的闻人瞿吓出一身冷汗,复又跪下埋头道:“下官该死。”云初也伏地谢罪。
风临见澹台谨面色不善,急忙要求情:“谨……啊……是……我……”
澹台谨变脸如翻书,坐到榻边握住风临的手,柔声道:“小叔用过膳食了?累么?”
“嗯……不……”风临手指微颤,像在澹台谨掌心里软软地挠着,口中仍在含糊解释:“他……带……药……方……”
澹台谨敏感地捕捉到关键词:“药方?”
闻人瞿便将刚才的说辞又复述了一遍。澹台谨心中升起了微末的希望,明知未必会有奇迹发生,仍是面色稍霁,道:“着人送去太医院熬一剂出来,若是果真有用,便不计你擅闯之过。”闻人瞿暗自抹了把冷汗,连忙跪安退下了。
澹台谨不敢与风临多谈论此事,生怕希望落空让他更受打击,因此只是小心抱起他,微笑道:“小叔若是还不困,我们便去赏一会月。”
中庭疏旷,白月如霜。
娴静而怅惘的清辉铺落于青石砖上,桂花香如一剪残纱在暗夜里杳然飘远。宫中四处挂着花灯,暖色光晕影影绰绰,更衬得夜色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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