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肃疆是皇家贵子,但却知晓一些医术和药膳之识,相较于叶雅琼,那是高明了许多了。但他学医不过是为了自保,在波谲诡异的权谋中心,防御自当慎而又重。而叶雅琼则是因为身为白肃疆的心腹才去了解的一些医药之理,于实践中,还差的远呢。
不过要是用来应付一般小病,还是可以手到擒来的。
“王爷,观面,此人唇色苍白毫无血色,且面色蜡黄,双眼之周发青。应是长期休歇不足加米水不够而成,其脉像平稳,肌骨清瘦,不像是个会干粗活的人,应是上进赶考而遇上银钱不够,遭饥寒所致。”叶雅琼观色,说的笃定。
“是么?你仔细瞧他的衣物,外棉内绸,本王觉着此人虽看起来寒酸些,可家境应也是个富足之家,不像是个会缺钱之人。”白肃疆说着也走上前去,再仔细观察了一遍,又指着他的手说。
“这手白皙干净,只有在右手食指指尖上有一层薄茧,可见其平时只是个摇笔书墨之人。”
“那么依王爷所见,他是因何原故而遭饥寒昏倒?”叶雅琼问时,特意咬重饥寒二字。
白肃疆抬眸,负手而立,笑道“这本王倒是不知了。不如请叶修竹叶长史给本王说说?要是说不好,小心本王治你的罪。”
叶修竹听后一个苦笑,这雅琼正是叶修竹的字。他原本只是个在文馆内编修史书的小吏,正六品职。每日都是如此,日复一日,但是有瀚海墨迹可观也不觉着枯燥。可令人难过的是那些早已熬出头的大人们对他们这些小吏的态度,每日非打即骂,可各个皆是忍气吞声。
一日那傅大人又是一阵怒火,众人皆被骂出。诸人抱怨,那时少言的自己却被楚王一眼相中。成为他的青眼之士,俯首谢恩。士为知己者死,一叩忠君,此生便为其社稷当那渺渺浮舟,又有何不可?
正欲言,却听闻房门笃笃两声,想来正是那伙计。白肃疆又折回座位上,叶修竹上前开门,正是小二端着温水饭菜进门。那小二嘿嘿笑着:“两位客官,您们要的温水和饭菜小的我端来了。还有什么吩咐没?”
“腿脚够利索。暂且没有了,你先退下。”因方才的无心解围,叶修竹这才对他笑得温和有礼。
第六章 年关
夜幕四合,饭菜还留有余温,那名书生正捧着饭碗大口的吃着,但才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下了碗筷,面色略显尴尬。
叶修竹适时的斟了两杯茶放在桌上,白肃疆好奇地问道:“兄台为何会晕倒在路上?”
周真闻言,面上抱赧。局促的将手放在腿上,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回道:“原是公子救了在下,周真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周真原本是胶东郡代州人氏,上进赶考,因为父亲守完孝,而晚来了几月,等到青郡时候已经是十月份了,想来这时候京都的客栈和闲房都因该全数租出去了,为了节省盘缠就在此地租了一见房舍。”
周真说此一顿,看了坐他对面之人的脸色,其却微皱了眉头,周真一紧张,也觉得自己有些啰嗦了,微一思量,尽量挑着重点说:“因我与小童皆不会烧火做饭,因此每日三餐都是去客栈解决。后来下雪,我又不甚得了风寒,小仆照顾的细致,不久我已复愈但不料他却又病倒,刚开始风雪还未曾大,几家买吃食的还有开店……”
后面的话周真还未说,叶修竹便已截口话道:“可是这几日风雪肆虐,店家皆是闭门不开,所以就无食物可用?”
周真看向叶修竹,微颔首:“不错。可那几日我还有多买了一些干粮可以填腹。本想等到店家开门,我好去抓药,可未料这一等就是七日,因是寒冬,我所租住的那间房舍连那口浅进都结了冰,而干粮我与小童早已食完。我和他饿了三天,今朝见有暖阳,我思索着应该会有店铺开门扫雪,等那时我可以出来买些东西带回去。”
“你既然说你今朝见有暖阳,又为何会等到傍晚时才出来?”白肃疆把玩着瓷杯问道。
周真低下头,似乎是回想到了这几日的受饿的痛苦:“周真虽不是大富之家,但自幼也不曾受过饥饿,这三日之间滴水未进,早已饿的没有走路的力气,我睡了半日,觉着力气恢复了些可以走了,这才出来。却不想……”
“却不想,居然饿晕了?”叶修竹半笑着看着周真,眼中却是有几分怜悯之意。
听闻此语,周真嗫嚅,声音几乎是低不可闻:“让两位公子见笑了……这救命之恩,周真必当牢记,不知两位姓名?”
白肃疆谦然回应:“有道是大恩不言谢,同为读书人,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并非大事。”
周真提起了自己的来事,自然也想起来那躺在房舍中尚还饿着的书童,心中焦灼,便有些坐不住了。闻言,强捺心中情绪,笑道“公子品节如皎皎明月,令人钦佩。但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恩,周某人是一定要还的。”
白肃疆闻言笑起,抿酒话道:“如果真要记,就记我身旁这位叶公子的名字吧。是他下去叫小二将你背上来的,而我,就不必记了。喏,他,叶修竹。”
白肃疆一顿,似看破他心中所想,又是温谦一笑:“若是不错,周公子的侍童还在府上中等着吧?对了,这儿的郎中都出去了,你要是想要抓药就必须要自己有药方,不然是买不到药的。”
周真闻言连忙站起,面对二人道:“二位公子的大恩大德周某没齿难忘,不知叶公子府邸何处?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一定酬谢。”
叶修竹笑的有几分神秘:“周公子也是来参见春闱的,届时同生聚会,若是有缘,定会再见。况且方才也说,这仅仅是举手之劳,无须言谢。这天也都黑了,怕是有开门的店家也不多,还是正事要紧。”
周真面色还有些动摇,但最终还是弯腰一辑:“倒是周某迂腐了,告辞。”
夕阳最后一点终于坠下,黑紫的夜幕低压,让人产生了一种好似人与苍穹相遥不远,只需登上一座九重高楼就可飞登天庭,挥去那乌紫的天色。
菱窗上糊了一层新的绿纱,一些会漏风的窗隙也用棉絮覆上。房建式用青绿叠晕棱间装。房门紧阖,房内一个二尺高的鎏金刻丝蛟龙暖炉内正烧着上好的桦木炭,一侧是道九扇绘荷屏风,清莲于风中摇曳生姿,恍若靠近些真能嗅到那隽淡清香。绕过屏风一道小门垂着青色宫纱,内里便是卧室。
上好的黄花梨制成一张软塌,帐帘四散垂下,两条长约半尺的串珠流苏宫穗垂坠帘帐两侧相对,十二座丹鹤衔珠灯烧烛细燃着,将殿内事物一干照的清楚。离塌不远又是一个与先前相同规制的暖炉,暖炉右侧约莫七尺左右有一矮案,上面还放着几本套了皇绫封面的事折和请安折。
如今春闱将近,怕是两党之争又有起伏了。可在此之前,首先要面临的,就是年关,独属于皇家的年关!白肃疆寐眠皱眉,显然在梦中亦是不得安稳。
“少爷,您说的是真的么?那样的话,他们可是小人的大恩人!”王知听着周真说着今日的事情,不禁双眼瞪圆,一副认真的模样。
“这种事有什么好做假的?”周真点了今日顺带一起买的蜡烛,坐在椅子上温书。他要考的是进士科,今年要是不曾考中,就要再等三年后。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银钱如今已所剩不多,回去了,虽凭借自己母亲陪嫁来的那两家小店面的布庄、客栈和父亲当县令这几年所攒的一点薄产可以熬得过三年再来,可毕竟自己不善经营,怕是会折了生意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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