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殊暇侧身站著,旁边还有一人,身段风流,一袭红衣,长发如瀑,只有背影,却让楚如修一颗心霎时凉了一半。
“欺雪,当年我不过是经过蒯城,听说有一位疏梅先雄辩八国而不败,心起好胜之意,方才前去与你辩论,在我心里,那一直是一段君子之交,而後我们亦没有过多交情,我并不知道,你心系我至此……”
红衣人一只手蓦然伸出手攥住了面前的梅枝,因为太用力了,繁花尽落。
“我早已心有所属,楚承双幼时便同他说过,待五马驻足徘徊 ,我便去娶他。而今王叔要我迎娶郡主,我是万万不能娶的,只求你向他言明其中原委,否则,楚殊暇唯有抗旨一途。到时候,神庙无人主持祭礼,父王已然失去承怡,只怕他会……”
话音未落,梅欺雪手掌起落,一句话未说,便拂袖而去,一袭红衣掩入梅林深处,再也不见。空气里传来响亮的声音,楚殊暇微微偏过头,嘴角却掀起一丝笑意,随手抹去那点血迹,也摇著扇子走远了。
只有楚王铁青著一张脸,站在寒风里,一颗心都要被揉碎。方才那场景是什麽意思,是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佳人有意,郎君却无心。
可到底,佳人还是有意啊……
吹寒马停在宫门外,赵措一身玄衣紫蟒,面色冷峻,径直穿过宫门,直往楚王议事殿前去。北疆刚刚传来消息,楚王要抽掉骁骑营一半人马前来守卫封都,荒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从外宫走到内宫,蓦然听到本应寂静的楚王宫起了阵阵喧哗,他皱了一下眉头,只见前头跑过来一抹红影,一个不留心直接撞进了自己怀里,本来还当是宫里有人做错了事,结果那人一抬起头便愣了。
华目柳眉,即便是被人追著跑也是那一脸不耐烦的神色。
“轻竹……”
红衣人点了点头,赵措只听声音,大概只有五十米,禁卫军转个弯就能碰见他们,也来不及细问,转身拉起柳轻竹的手就向反方向跑。
直到很多年以後,赵措依然记得那天晚上,向来只穿青衫的先生,一袭豔极的红衣,手乖乖的被他牵著,绕著整个楚王宫跑,时间久了,他脸上的苍白也被薄红代替。那时候,赵措方才知道,什麽叫人面桃花,其实,柳轻竹远远比梅欺雪更适合红衣。
一开始还是为了躲避禁卫军,到了後来就是他们两个人跑到哪里,禁卫军都只差一步,却还能听到脚步声,最後气的禁卫军头领在後头骂粗口,“你他妈跑,你他妈能消停会麽!”
“跑……跑不动了……”柳轻竹一手攀著赵措胳膊,红著脸摇头,反观赵措却还是气定神闲,见後头又要追上来,直接一手推开最近的宫室大门,见屋里一片漆黑,拽著人躲进了柜子里。
赵措听著外头一阵喧哗,然後又没了声音,方才淡道:“他们走了。”
耳边一瞬间安静下来,柳轻竹胸口起伏两下,靠著柜子坐在那,低声道:“多谢。”
赵措刚想说什麽,又听外头宫门乍开,屋子里一下燃起了灯,有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道:“王上……梅、梅先生不在……”
“是啊,他当然不在。”楚如修冷笑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撩袍坐下,冷冷道:“孤就在这等!看他什麽时候回来。”
子时後一盏茶的工夫,梅欺雪便回来了,见楚如修脸色铁青的坐在那,又想到自己方才在梅园一个人也没看到,心里便略有了些数,微微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过来也不通知一声麽,空等那麽久。”
见楚如修不说话,梅欺雪缓步走过去,俯下身去吻他,冰凉柔软的嘴唇刚刚贴上,那人蓦然开口道:“一点朱唇万人尝,孤是第几个?”
梅欺雪霎时被钉在原地,整张脸煞白带青。楚如修扫了一眼他的鞋底,见沾了不少红泥,微微哂笑,“欺雪啊,你怎麽……就那麽贱(jian)!”
“好啊,你不是喜欢那地方麽。”楚如修站起身,眼底尽是蔑视,俯视著他,缓缓道:“那就上那跪著吧,雪中寒梅,风骨清奇,不是很适合你。”
话听到这,柜子里的赵措再看柳轻竹那一身红,霎时明白了这是个什麽桥段,一脸无奈的看著他,“你──”
刚说了一个字,一只柔软修长的手就覆了上来,盖住他的嘴唇,那人又靠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楚王过不了两天就会心软,我不过先从梅欺雪身上讨一点公道,莫西差点被冻死,这算什麽。”
柜子外头已经没了声响,想也是梅欺雪被带了出去,楚如修一个人坐那伤神,还灯火通明的,他一口一个叹息,赵措却是什麽也听不进去,鼻尖尽是节竹清香,嘴唇上是最明显的触感,似乎抿一下唇都能咬下他的手指,耳边还残存著些微放大的呼吸声。
因为柜子并不大,要容下两个大男人,难免有些勉强,赵措一条胳膊揽在柳轻竹腰上,此时手微微移动一下,耳边的呼吸声便是更重一层。
柳轻竹也没有好受到哪去,这个姿势相当於半靠著柜子半靠著赵措,那只手早就放下,搭在自己膝盖上。黑暗里什麽都看不清,只有彼此的眼睛交缠的发亮,气氛倏忽之间暧昧的要砍断理智。
“那麽晚你怎麽进宫了?”
“大点声,你说什麽……”
“我说……”一个人往耳朵边贴,一个人侧过头去听,嘴唇不经意间擦过嘴唇,两个人皆是一愣,却没在第一时间分离。四目相对,似点燃了一把火,心里诸般理由划过,无论是立场分别,又或者时机不对,就连日後战场上用哪一条机谋都想到了,仍是没能压下那团火。
“丹霞。”
阿娘以前说,是在收了麦子回家的路上,看到天边云霞似涂丹,希望以後自己的孩子不与那日月争辉,只做一片淡云,心安即可。
但二十多年了,没有第二个人叫过他的字。
柳轻竹缓缓闭上眼睛,只是闭上而已,便感到那人一只手扶上了自己脑後,嘴唇密不透风的吻了过来。
辗转吸吮,用舌尖纠缠,直到密不可分。在此之前,从来也不知道,原来接吻也可以让一个人心痛,眼中险些滑下泪来。
为什麽,只是意乱情迷的一个吻而已,也能吻得让自己觉得被视若珍宝呢,柳轻竹此人明明……这样不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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