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箱子里黑黑洞洞的,没有半点光,她的膝盖一直蜷曲着,几乎都要僵死了,便试着忍痛伸了伸脚。不料这一脚伸出去却碰着了什么软柔的东西,同时传来一声闷哼。晏栖桐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连忙收回了脚,然后才反应过来,这里并非只有她一个人。于是她便又蹬了两脚,那被蹬之人立即发出更多的哼声,听起来非常的慌乱且与自己一样都被布缠住了嘴巴。
那人也似明白过来一般扭起身来,于是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这顿时如炸开了锅的粥一般起了连锁反应。晏栖桐凝神细听,大致有四到五人在这里,且应该都是女人。
就在里面互探信息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拍打声,并有人恶狠狠地道:“都不准动,再有个动静连人带车都推到河里去。”
晏栖桐听出不是那个僧人的声音,想到蒙自己脸的那只手,又或者还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不知对方人数则更不敢轻举枉动,其余的人也都被唬住,再没了动作,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晏栖桐把头抵住背后的厢壁,心中真是无限的郁闷。看起来并不是只针对自己的绑架,那么,为什么又会有自己?她不由在心里反省着,远了且不说,就这眼前的倒霉事怎么就又轮到她了呢?脸都蒙起来了就剩一双眼睛怎的也被人打了主意,看来被这身皮囊所害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这些人到底要把她们运到什么地方去啊?
密封的箱子里氧气本来就少,何论又装了这么多个人。慢慢的晏栖桐顾不上想事了,头渐渐地昏沉起来。她努力地咬破了舌尖叫自己好清醒些,箱子里那几个呼吸声都在逐渐衰弱,再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晏栖桐拿头撞了下厢壁,木板发出“呯、呯”的声音。她现在什么也没想,就这么机械地一下一下地撞着。
好在箱子似乎停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拿东西撬开了箱盖。晏栖桐本能地闭了闭眼,却发现没有必要,因为显露出来的天空灰暗阴沉,也不知时辰。
一个脑袋伸了过来,拧眉怒道:“哪个找死?”
晏栖桐瞬间又合起了眼,一动也不敢动。
“快把人卸下来。”那人又喊了一句,便听到几个应和声,随后整个木箱的四边竟都全散掉了。
立即开了丝眼缝,晏栖桐低着头迅速扫了眼,果然一共有四个人,看其身形且都是年轻女人。可是她也不能知道更多的东西了,有人上来拿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提起她的双臂把她推下了车。
地面应该是乱石堆,她被堆倒在地,当即刮破了袖口,手臂上也传来尖锐火辣的疼痛。
她真是和痛结缘了,晏栖桐不免闷哼一声,冷汗都下来了。
“晦气!”推她的人啐了一声,把她拖起来直往前带。
磕磕绊绊地走了一会儿,晏栖桐又被推倒在地,同时碰到了别人,感觉起来是她们四个人都丢集在了一起。身边的其中一个人正在瑟瑟发抖,挤靠摩擦间害得她的心也跟着收紧了起来。
很快又有人拿绳把她们绑了起来,且是将她四人捆成一团,结结实实的。
又是一阵脚步声后,有人道“拿去喂她们”。
晏栖桐竖起了耳朵,一同的几个人也立即坐直了些身子。嘴上被绑的布很快被解掉了,晏栖桐听到身边的女人立即细声哀求道: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要钱的话我家里有的是,我让他们给你们。”
又有人紧跟着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娘!娘!”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稚嫩,左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晏栖桐心中一惊,越发摸不到头脑。
这时便有个声音笑着说道:“回什么家,大爷们带你们去更好的地方,哈哈。现在你们好好吃点东西,咱们就在这休息,回头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说罢他就招呼了人过来给她们喂吃的。
晏栖桐嘴里被猛塞进来一口东西,她咬了下,发现是僵硬的馒头,本是不想吃的,她现在连咬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喂她的那人钳住了她的下巴,硬生生逼她含住:“现在不吃,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得吃了,你想饿死也得看大爷同不同意。”
尽管被噎得要死,晏栖桐没有办法,只好慢慢地去咀嚼吞咽。她又听那人问道:“我说你这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妈的真是晦气!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晏栖桐一僵,万分惊悚地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居然听到了一个“卖”字,她们要被卖到哪里去?
显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听到了这句话,还有个刚才没有说话的声音即刻接道:“你们是人牙子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抢强民女去卖,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另有个声音“嘿嘿”笑道:“抢强么,不是你们自己跟来的?王法?王法在天子脚下,可惜不在这里。”
这时突然响起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带有几分柔媚的却又很有威严:“跟她们罗嗦什么,少废话!”
这人一出声,其他男人的声音便都没有了。晏栖桐隐约闻到一阵香风飘来,渐而浓郁,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这回下巴是被轻挑起的,被人左右摆弄着脸,便听到那人“啧啧”道:“真是可惜了,可惜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晏栖桐紧闭了嘴巴没有说话,那人在她脸上犹有不甘心地摸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这疤看起来是怎么也治不好的了,这可怎么办呢。”
晏栖桐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打湿了眼前的黑布。
她想桑梓了。桑梓说她脸上的疤一定能全消,桑梓说你在这静静心,我去去就来,你不要乱走。可她明明是去静心的,却是迷了心智一般。到现在这么久了,桑梓肯定找不着自己,她会去找自己吗?还是说,从今以后两个人再也见不到面了?晏栖桐心中一片酸楚,她虽然想迟早有一天会和桑梓分别,却没想到这么快,还没有问到自己想要问到的东西,现在,却已经是离得十万八千里了吧——如果桑梓找错了方向,或者她根本没有去找自己。
晏栖桐的沮丧或是显露了出来,那女人居然出言安慰她道:“不过别担心,总是有办法的。”
晏栖桐抬头看她,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她笑了笑,冷冷的:“有办法?就算你有办法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么?”
“哟?”那人有些惊奇地道,“竟是个烈性子,我喜欢。”
深知有些人就爱驯服烈马,晏栖桐便不再开口激她,也不再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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