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缓缓往后退了一步,恰好踩断一截落于地的枯枝,夙命闻声停下了萧,见是她,便飘然落地。
“你们……”桑梓微微一笑,“很好。”
流光也站了起来,她看了夙命一眼,眸中有些诧异,怎么觉得桑梓的脸色有些暗淡,笑得也很勉强,不如前日刚来时的温和。
夙命朝流光招手,三人一起进了疏枝阁,不久,四使全到,每个人脸上皆是疑问。昨夜施计时大家都在场,过后宝桥去祠堂面壁思过,焰池照顾了一下晏栖桐,凤城收拾残局,桃溪找不着人说话也不敢打扰小姐和桑梓,便早早地回去独自瞎想去了。
她们现在齐聚一堂,便是想到小姐这里来得个真相,若论谁能说清穿越时空之事,非小姐莫属了。
一到场,忍不住的焰池便首先开腔,几个人七嘴八舌接二连三的提问,凤城在旁听得聒噪不堪,拍了拍桌子,扫了她们一眼:“好了,还有完没完,你们除了凑个趣,还有用处么。”
其他三使扁扁嘴,要说这件事里出力最大的当是凤城,她要说话,她们自然只剩旁听的份。
不同于她们只问“她说得是真的吗?”、“她真的不是晏栖桐吗,那我不是一直骂错了人!”、“她怎么做到的?”之类的问题,凤城只问结果:“小姐,你想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如今知道了,接下来呢?”
夙命看了桑梓一眼,于是大家便都看向她,这才发现桑梓一直在沉默,这异常的沉默里有种入骨的消沉。
“我曾经答应她,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岂能做不依她的事。”桑梓缓缓开口道,“你不必劝我,只帮她就是。”
流光用手轻轻在桌下拉了拉夙命的衣摆。今天一早她便对夙命说道“我冥之心”不是裂了么,便这般直说了,告诉那人回不去不就是了。可当时夙命却郁郁地不说话,她不知夙命是仿佛看到了这两个人的角力,总有一个会赢,但似乎不会是桑梓。可若如此,其代价太大,她绝不能说。
而这话题却是逃不过去的,桑梓紧紧相逼,似是恨不得一眨眼间就将晏栖桐送回去好一了百了,这便是放弃,便是认命了。
夙命心中喟然长叹,朝流光伸出了手。流光连忙从脖子上摘下小符袋,里面便是失了绛色的“我冥之心”。
伸指化去符袋上的咒,夙命将“我冥之心”轻轻搁在桌上,众人齐观,不由惊呼出声。她们一直不知道“我冥之心”已经碎裂开,甚至缺了一角,不由面面相觑。
桑梓也垂下了眼,静静地看着这块残琥珀。
“这便是‘我冥之心’,上次用它之时出了些意外,中心绛色已无,于法术没有用了。”夙命淡道。
桑梓伸手拈起琥珀,虽然残裂,可它是从流光心口处拿出来的,还加持了符术,而这上面色泽莹润,俨然是如玉在养着,她便道:“若是无用,你何不将它弃之,还留着做什么?”
夙命一窒,笑了笑:“这原是流光的东西,只是给她留个念想罢了。”
“你莫骗我,我知道肯定还有方法。”桑梓仔细看着这块琥珀的纹理,又道,“千年琥珀万年蜜腊,若用蜜腊补,可使得?”她的背包中,恰好有一小块蜜腊在。蜜腊其实是一味药,她那块的品质极难求得,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夙命却没有说话。
夙命不仅不答话,神情且变得凝重,她向来凡事都看得清清淡淡,也能办得平平常常,四使也少见她这样的时刻,室里便一时都静住了。而桑梓未闻动静,便抬起头来看她,这意外的严肃,也是桑梓没见过的样子,便让桑梓瞬间明白过来:“还是有办法的,对么?”
夙命却慢道:“我不会告诉你。”
桑梓一笑,放下琥珀:“你会告诉我。”
夙命低头喝了一口茶,略苦:“我不会。”
桑梓沉默了一下,方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夙命放下茶盅,终于直直地看着她。
“难道要用我的命去换她的离开?”桑梓简直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只有这个才可能让夙命变得如此敏感。她知道,夙命待她们都好,亲如一家人,认识夙命,便是她今生的幸运。
夙命忘了应在之前看看晏栖桐的手相,所谓命由双手取,只怕她与桑梓恰是相生相克的命运。若是那样,便是“我冥之心”裂了,也阻挡不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夙命缓声道,“你换吗?”
宝桥终于在一旁听得怒极,她忍不住拍案而起:“管她是谁,她走不走又有何干,桑梓为何要因她送命,从前我也不知究竟为何如此讨厌她,原来皆在这里等着。”便是她也听出来了,桑梓看上去说什么也要送那人穿越回去,就连小姐恐怕都无法阻挡。
宝桥虽然莽撞,却大抵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就连凤城也没有喝责她。在大家心里,桑梓何其重要,那个借了人家躯壳一住的人,哪里有资格与之相较。可是其中,又唯有凤城有些明了,昨晚她那一试探,便得出了些结果,恐怕有两个人正一味地在逃避的路上,这一避一误,或者就一东一西相错,永不回头,永远相离了。
“桑梓,”凤城终于问道:“她真的只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桑梓看着她,并不避开她的目光,但最终也只剩苦笑了:“我宁愿她只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不是变得比那更加重要。”
众女便哗然了,就连流光都张大了嘴,她瞬间懂了凤城的意思,便满是吃惊地看着夙命,见她不甚意外,才知道原来只有她们几个才是眼拙的,都没有看出来。
“你、你和她……”宝桥略有口吃地说着,却是连话都不能完整。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半年时间,她们竟然会和小姐与流光一样生了情愫——这都是受了什么蛊惑的。
桑梓也有些茫然,我和她……我和她怎样呢,其实是什么都没有,或者什么都不算。桑梓不想再沉浸在这种思绪里,便坦言道:“我也不想她来,不想她变得重要,但她既来了,既已然重要,那么她要走,我又有什么不能依不能舍的呢?”
这话便是十足的肺腑之言了,就连桑梓自己说完都怅然若失起来。
夙命终是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来:“地府至阴极寒,也唯有你的血相似,取你的血,炼一片丹心,辅以蜜蜡修嵌,也许……她就能回去了。”
“但是你的身子又特殊,大量失血气血一亏恐怕要被你的病立即反噬,便会有……性命之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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