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今天晚上一定会妥妥地跟乞丐抢公园椅子睡,没想到还是顽强地打到了去市区的的,顺利回了家——毕竟,如果江沉已经在我不在的时候回了家,发现我不在,她会生气的吧。
只是,开了门,存着的那点侥幸的希望也破灭得干净。
阿沉,我好累,你知道吗?为了找你,我竟然走了半个上海。你说,这种傻逼是不是全世界就我一个了?可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很困,却根本没有丝毫睡意,闭着眼睛脑子却转得欢快根本停不下来。只是它已经没有逻辑可言,就像一只被蒙上眼睛的驴,只会绕着磨盘一圈一圈地走。
失眠至天亮,我睁开眼睛希望能一眼看到她在身边沉沉的睡容,就像这两天从来只是在我梦中一样。然而没有。
我只得揉着太阳穴起床,头痛欲裂。望着镜中自己顶着个辗转反侧后留下的鸡窝头,两个黑眼圈一脸憔悴,我淡定地刷完牙洗完脸,随便绑起头发拿起手机突然想起了点什么。
一个激灵解开江沉的手机锁,熟练地就像是我自己的手机。
幸好,江沉和她妈妈关系不好,只是难得还记得存了个号码。
“阿姨你好,我是江沉的……好朋友,她这几天在你那里吗?”我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说。
电话对面顿了好久,我甚至以为打错电话了,于是没忍住“喂”了好几声。
“……不在。”电话对面的声音干脆冷清,“她已经很久没跟我联系了,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个女儿了。你也别掩饰什么了,你是她女朋友吧,赶紧死了这条心吧,你们不可能结婚的。”说着,她竟随口轻笑了几声,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我愣愣地听着电话里传来毫无感情的“嘟嘟”声,那句笃定的“你们不可能结婚的”竟然像魔咒一遍一遍在耳边回放。
我摇摇头,就算这样,我还是得先把江沉找到,结不结婚都是后话。
两天,又是两天。
江沉就像人间蒸发。我把自己关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等着她回来,期间韩临给我打过电话,没有任何消息。我上网,看电视,没有任何消息。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仿佛黔驴技穷山穷水尽。在这些变故面前,我就像一个束手无策的小丑。
江沉,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不能在上海等你很久,我妈身体还没好全,我得回去了。
锁上门,“啪”的一声似乎沉重地让我喘不过气。
临走的时候,我茫然地回头望了很久,这个地方那么熟悉却又同样那么陌生,一语成谶,我竟真的有些怀疑那些记忆,它们是不是真的存在,没了你,仿佛变得遥不可及。它们会褪色会淡去,江沉,明明我们之前还天马行空地规划着婚礼和蜜月,为什么一眨眼就成了这样?
我用余光瞟了瞟这阳光明媚万里长空的天宇,晴空之下,竟疮痍满目。
江沉,我没用,我把你弄丢了。
这是我最后的想法。
第四十五章
回到家正好傍晚,落日烧的晚霞一片通红,彤云裹着中间滴血一般的夕阳,像是人哭久了的,通红的眼睛。
推开门,电视里放着搞笑的广告,叽叽喳喳热闹极了,妈妈拧开一罐腐乳正准备吃晚饭。听到开门的动静便转头望向我,她不知道这几天我经历了什么,玄关没有开灯,有些昏暗,她看不清我的神情,只左顾右盼地取笑着我:“哟,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媳妇儿呢?”
原本压抑了许久哭不出来的眼泪突然好像快要决堤。只是我不能,不能现在就这么脆弱地倒下。我赶紧低下头假装放鞋子,清清嗓子笑着说:“她忙呢,过几天就来,妈你急什么。”
妈妈自然最懂女儿的心思,她一听我声音有些不对劲,便靠近几步试探着说:“那吃过饭了么?”
我偷偷擦掉眼泪,一瞬间便收拾好心情,上去扶着她:“嗯,火车上吃的,可贵死我了。”瞄一眼桌上,只是清淡的榨菜清粥,连一碗像样的菜都没有,我忍不住玩笑道,“你看看,幸好我回来了,不然你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妈妈见我还能说笑,放心了些:“可不是,还是女儿最懂事。”
我还是高估自己了,下厨房做菜,不是发呆险些切到手指,就是热锅忘了放油,一盘普通的香菇青菜被我炒的简直就是黑暗料理,让人吃的是泪流满面——当然这个人只限于我妈,我还是很淡定的,好像根本尝不出味道一般,一口一口吃了好些,直到我妈目瞪口呆地提醒我,我才如梦初醒,筷子掉了一根在地上,这特么的难吃得要吐啊!
所幸我身体还是很强壮的,这么几天折腾下来,粒米未进,又吃了半碗要命的炒菜,居然顽强地没有任何病兆。只是早早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好像凝固成一团浆糊,还是放进过冷冻室的那种。
我忍不住又想自暴自弃地龟缩在这方寸房间里,不想吃喝不想睡觉,不想做任何别的事。然而这与之前被关在家里的状态又截然不同,之前有希望,有一个人你知道她活生生地就在那里,就算自己再关上一段,她都不会消失不见。而现在,一切都好像变得黯然无色。
真正痛苦的不是已成定局,而是一团迷雾,什么都看不清,却又束手无策。
第二天又是如此,我懵懵懂懂地早早起床,插上电饭煲准备煮粥,结果万事俱备,忘了插电源。好不容易吃完早饭,自告奋勇端着碗去刷的时候被椅子脚绊了一跤,瓷碗立刻裂了一地,我按着地坐起来,却像瞎了眼似的按了一手碎片。
我呆呆地望着手上划破的伤口,先是青白一片,接着有细密的血珠从深深的伤口渗出来,很快连成一条线,一滴一滴往下掉。可我好像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觉得一股凉意,有些什么从身体里剥离出去,凉飕飕的,从手上传到胳膊,再传到心里,冻得人透心凉。
妈妈急坏了,过了这么一个多月,她的腿已经好多了,过几天就可以拿掉石膏绷带了。她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取下上面的瓷片,又跛着腿拉我去厨房把手冲了干净。她好像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什么,只是我耳朵一时有些嗡鸣,听不清。
水哗啦啦缠着我的手,更加冰凉。浑身窜上一阵鸡皮疙瘩,初秋的风叫嚣着,从开的窗中灌进,兜头而下,浑身的温度霎时都被浇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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