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脚冰凉,那是蛇类的冰冷温度。
掬起一捧雪花,我想,倘若我有能够冲破桎梏与枷锁的力量,那该多好。倘若我有力量,我便能出了这阴冷的地方,想做什么都可以,我能带着薛代一起离开,而不是如现在一般眼看着母妃被折磨死去,眼看着薛代匆匆脱逃。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被丢弃在这样的地方,人人提防人人厌恶,母妃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我无愧于心,那么一定是他们错了。
为什么做错事的人不用付出代价呢。
西风起,吹落秋千架上些许雪花。我看着随风飘落的细小雪花,恍然明白那些人之所以不会受到惩罚只是因为其力量强横,正如西风之于雪花枯叶,那是不可逆转的态势,因为弱小,便只能随风飘零。
我才不要做随风飘零的雪花枯叶!
喜欢时是尊贵无忧的皇子,不喜欢了便将人囚在黑暗阴冷的宫室不管不问,我可不甘心让自己的命运任由他们掌控。
于庭院中枯坐许久,再度清醒时人已躺在熟悉的小床上。
眼前是薛代的脸,像是终于松下一口气,他道:“你睡了一天,现下终于醒了。”
“是你将我带回来的?”我疑惑。
他停顿了片刻,道:“是我将你送回来的,不过你也是奇怪,睡了一觉,便恢复了原貌。”
怪不得肯同我说话,原来是我已恢复从前的样子。不过他肯回来,我已经很高兴,坐起身,我问:“你怕不怕我?”
“不怕,你是镜晚,不是妖物。”
我话音刚落,他便急着回答,像是为之前辩白。
我不再说话,只是忽然想起于庭院里昏昏沉沉时,似乎被谁揽进怀里,温暖又叫人贪恋,那个人将我放回房中,便匆匆离开了,意识模糊之际,我未曾张开眼看清此人是谁。
然而我喜欢那种温暖,仿佛能将我那蛇类的鳞片都一同暖热。
炉烟缭绕,纠缠如丝。
不再回想千年前的旧事,我低下头,专心打量膝上安心睡着的青年。
一样的眉眼鼻唇,不一样的性情举止。
他究竟是薛代,还是顶着薛代皮囊的白镜言,而我,又该如何对待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白镜晚的偏执性格,结果写着写着把他写成个苦命孩子,玩脱了……
☆、第 5 章
“薛代,你这几日又开始梦见那些东西?”
我盘腿坐着,余光瞟见薛代低了头在胸膛上抹药,再一圈圈缠上细布。经过处理的伤口不再渗血,看他的神情,仿佛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然而我忘不掉清晨醒来时浓重的血腥味,忘不掉他胸膛那个狰狞丑陋的剑伤。
其实我并不知道现下该叫他薛代还是白镜言,分明顶着薛代的皮囊,所言所行却像另一个人,然而若他是白镜言也说不过去。白镜言前世被我一剑杀死,理应恨我入骨,若是执念未消想要寻我报仇,何必托生成薛代的样貌接近。
身侧的那个人伸手拿桌上的茶水,不料扯动伤口,胸膛处渗出艳丽血色,一张脸孔霎时褪去血色。
我一把拽过他,指尖拂过,仔细缠着的细布一圈圈自行解开,他胸膛处也恢复了光洁。
“你既有这本事,怎不早些帮我疗伤呢?”一双眼直直望过来,略带委屈。
我转了脸:“为人疗伤还要念动法诀,费事。”
“那你现下怎么肯了。”
我看着他那张颇为不满的脸,蓦然笑了,待他痴痴然跟着傻乐时,方敛了笑意平静道:“我乐意。”
青年睁圆了眼,那呆怔的模样莫名叫人想要欺负,于是我遂了本心,顺便提及这几日困惑于心的事情:“薛代,你能不能改下名字?”
“为什么?”意料之中,他这样问。
“因为你的长相像极了我的一个故人,连名字也同他一样,若再唤你薛代,我怕自己会将你当做他。”我顿了顿,决定将部分故事诉诸于口,“他是我千年前的恋人,可惜被那个人杀死,我为了替他报仇,杀了那个人,烧了这座城。”
意料之外的,再将那些往事说出来,我没有感受到从前仿若锥心的疼痛。仿佛只是讲旁人的故事,足够曲折,却终究牵扯不到自己。
大约因为我早不是从前的白镜晚了,于是从前的哀乐喜怒爱恨故事,也再难牵扯我心绪。千年的时光,将我与从前阻隔开来,一个是朔月国孤苦可怜满心仇恨满腹不甘的弃子,一个是无欲无求麻木冷漠的不死城城主,除了外貌,还有哪点相似?
便是薛代,也只能称作千年前的恋人,哪怕眼前的这个人当真是薛代的转世,我也不愿与其再有情感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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