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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木精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抬手捂住额头,支支吾吾了半晌,“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身后那人便难得地笑出了声,笑声清朗,坠在桃木精的心尖上,猴屁股似的脸上便也染上了笑意。

没头苍蝇似的桃木精闷头一路走,再抬头时发现自己又走到了浅滩上,空中高高低低天灯无数,心里一动,扯着跟上来的人的衣角:“楼朔楼朔,我们也去放盏灯!”

身后那人便垂了眼脸色古怪的看着他,持扇的一抬,扇尾指着浅滩上一对又一对放灯的人,挑了挑眉。

一头雾水的桃木精便转头去看,却见浅滩上几乎都是一对一对的,红着脸的男子与垂着头的女子,或局促或平常地一起放着灯,手碰着手,肩挨着肩,眼角眉梢都是情意。桃木精便睁大了眼,不对啊,刚刚不还是一群一群的吗!那刚刚,他也跟那青衣的妖精放了灯啊?!

扭头去看楼朔,就看见他带着笑意的眼:“方才那是祈福的,眼下……”后半句不用说云生也知道了,眼下这些,那分明就是表衷情的。

心里一踏实,幸好,刚刚与那青衣妖精放的灯只是祈福的。

又猛地一跳,这么一说……桃木精抬了眼,望进楼朔的眼睛,淌着春水似的眸子里五分笑意,四分真诚,还带了一分,闪烁的期望。

那刚刚自己,是不是拐着弯,那个啥了?

桃木精便红了脸,咬了牙,梗着脖子,丢脸丢到底,拽着楼朔的袖子,一字一顿:“走,去放灯!”

第一次放天灯的桃木精手忙脚乱,拎起一边倒了另一边,点了火又一个手抖烧了一半,看的无语的男子便重新拿了盏灯,手长脚长三两下就点了火,眼神一飞示意少年来扶着,那垂头丧气的少年便嘟着嘴走上前,微微踮起脚扶平了灯,瞧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男子嘟囔:“那么熟练,一看就不是新手。”那边耳聪目明的人听得分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啊呀,忽然想起来这也是在下第一次放天灯呢。”

真是烦人!感觉被羞辱了的桃木精瞥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看渐渐升起的天灯,肩上一热,却是那嘚瑟的很内敛的男人伸手揽了他的肩,将他稳稳的圈在身边,云生突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连夜风吹在身上都带了温润的气息,却依旧摆着一张我不高兴的脸,强行压住上翘的嘴角。

楼朔在一边看的分明,漫天天灯,晕黄的灯火照亮了半边夜幕,少年清秀的面容在暖黄的光晕里愈发柔软,一向情不外露的男子心下一动,低头在那不高兴嘟着的唇上蜻蜓点水的一触,明显的感到少年浑身一震,便很好心情的笑弯了眼,盯着他惊异的瞳子,眨了眨眼。

云生伸手捂着嘴,心脏噗通噗通,一声高过一声,像是要跳出胸口,那人幽深的眸子像是要把人吸进去,满盈的温柔叫人挪不开脚步。云生只听得耳边咚咚的心跳都像在叫嚷着,不够,不够。

于是那红着脸桃木精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咬牙一踮脚,抬手环住笑的得意的男人的脖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狠狠亲了上去。

旁边有书生模样的青年握着模样娇俏的女子的双手,深情的念着:“只愿侬心似我心,定……啊呀!三娘,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略显慌张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边亲的火热的两人就当没听见。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自从浅滩忘情一吻之后,臭不要脸的大仙就变成了一块臭不要脸的狗皮膏药,楼朔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初相识的时候,不要脸大仙也这样寸步不离的跟着楼朔,只是那时他是怕楼朔丢下他走了,这时却仅仅是为了多看楼朔两眼——如果那青衣的妖精知道自己的话被某个小妖精这样曲解,只怕天涯海角都要跳起来把他做掉。

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喝水的时候,如果不是楼朔沉着脸阻拦,只怕沐浴更衣的时候狗皮膏药也会跟在旁边,不要脸大仙越看越美,这么好看的人啊,这么做什么都那么好看啊!看还不够,有时看看四下没人,就凑上去“啵”的一声,又赶紧退回去,笑的像偷了腥的猫。

楼朔本来就是内敛的性子,被人成天这样盯着,总觉得不自在,可那人偏偏一点自觉都没有,狗皮膏药似的,“刺啦”撕下去又“刷啦”糊上来,自己还偏偏不忍心板起脸教训他。洁身自好多年的楼朔,终于感受了一下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狗皮膏药般的大仙用各种理由,什么腰疼腿疼屁股疼,总之浑身上下都疼全身都是毛病,硬是在镇子上赖了好几天,期间倒霉催的报信鸟被白锦硬赶着来了两趟,每次都是站在云生够不着的地方,确定安全了才传信,说的无非就是我在苏台的哪里哪里啦,你怎么还不来啦,能不能快一点你是骑着牛的吗……之类的,云生这几天心情是格外的好,小手一挥,压根不跟他计较,连话都懒得传。

最后还是楼朔忍不住了,某天刚过晌午,二话不说把大仙拎到马车上,一扯缰绳,闲得无聊吃了好几天草的马打了个响鼻,笃悠笃佑的迈开了步子。

这才重新开始赶路。

楼朔明显低估了云生的狗皮膏药程度,以前还忌惮着他手里的剑,有牢骚也只敢在车里发,如今似乎笃定他不会用剑劈他,除了拭剑的时候,根本无视层层包裹的长剑,有时候楼朔赶着马车,那边在车里闷了半天的少年便幽幽的爬出来,或是搂着他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颈子上蹭,一副小狗求抚摸的样子,或是背靠着他坐着,也不管这姿势舒服不舒服,甚至都能就这么睡着了。

虽然也觉得粘人,被粘的那个却觉得心里一片安宁,像是找到了一个支点,每一下都跳到了实处,心尖上都颤着莫名的喜悦。

所以即使下着雨,云生提出想去外面走走,他也应了,撑着精巧的油纸伞,一手揽着少年的腰,伞身倾斜,倒是大半,都倾向了云生。

精力旺盛的少年两眼放光的在一株草前面蹲下,那草看起来无甚特别,与寻常杂草无异,却是草叶间一朵水粉色的花惹眼的很,少年睁着眼仔细打量那花,又抬起头冲着他笑:“这花精致的很,从来没见过。”

细雨如丝,轻却满,精巧的油纸伞遮不住两个人,于是持伞那人便索性将伞持在蹲着的少年头顶,自己挺拔地站在雨幕里。

然后,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淋了会儿雨,竟把他淋出了风寒。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炸毛的大仙

空旷的山路上,一辆马车飞驰着,带起厚厚的沙尘,定睛一瞧,可不就是大仙坐着的那辆,但是再一瞧,那赶车的,可不还是一脸焦急的大仙吗。

如果早知道楼朔身子不好,就算用那柄剑赶他,他都不会冒着雨去看什么劳什子的野花。如今楼朔染了风寒,昏昏沉沉,云生让他在车厢里歇着,自己赶着马车一路飞驰,只是这一路都是山道,连户人家都没有,更不要说大夫了。

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云生正焦躁着,那不会看人脸色的报信鸟又扑腾着来了,原本准备落在马头上,一睁鸟眼发现赶车的竟然是云生,赶紧稳住下落的身子,扑腾着往高处飞,云生瞥见一团黑色的影子,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喊道:“喂!丑乌鸦!快去找点能治风寒的东西来!”

这像是求鸟办事的态度吗?!报信鸟眼珠一瞪,看到云生不同寻常焦急的脸色后,别别扭扭地扑腾了两下翅膀,想到上次得那人相助才没有被晃死,报信鸟甩了甩脑袋,勉强帮你一次呗。

墨黑的小鸟扇着翅膀,突然嘎嘎叫了两声,云生愣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

只见在一片青色的林间,竟然有袅袅的炊烟升起,此刻那炊烟看在云生眼里,简直就像是救命的信号,于是当机立断,赶着马直直向着炊烟升起的地方前进。

望山跑死马。那炊烟看起来不远,云生赶着马车一路疾驰,半晌才看到密林掩映间一座小院。云生大喜,跃下马车冲上前去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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