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晗垂头丧气地走在梦7中学回家的路上，这条路他从初一走到高三，知道路灯开启的时间，知道每一个路过的站名，认识下了车后每一家店面的老板。
下了车，鹿晗和路拐角卖煎饼的阿姨打了招呼，边走边背单词。
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停在鹿晗身边，深色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
“小鹿？”
鹿晗脚步顿住。
从车上走下来的中年男人穿着得体的灰色西装，皮鞋擦得锃亮，身材略微发福，
男人尽管沧桑，但看得出年轻时五官清秀，笑起来眼尾有长长的细纹，带着一丝儒雅温和。
男人向前，眼睛里是不加修饰的激动和紧张，乍看去那面容还很熟悉。
鹿晗傻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小鹿，爸爸来接你了。”
要逼鹿晗记起出生后两三年的事情，这太为难他了，但鹿晗相信这是他亲生父亲。总有些什么是父子间一脉相承的，让人乍看上去就知这两人有血缘，就像吴爸和世勋在妆模作样行当的无师自通，以及吴家爷俩在高贵冷艳上的登峰造极。
鹿晗坐上亲生爸爸的黑色volvo，胸前规规矩矩系着安全带，一双似清泉浸过的大眼睛不自在地飘来飘去，时不时偷瞄向左手边。
鹿爸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嘴角的弧度和圆润的脸型让他看起来很好说话，甚至有点唯唯诺诺，好欺负的样子。
“想吃什么？爸爸请客。”鹿爸也在偷偷注意儿子的表情。
鹿晗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语无伦次道：“不，都……都行，要不要先告诉妈妈？”
“我跟她说过了。”鹿爸爸干咳了一声，讪讪道，“她让我带你吃点好的。”
鹿晗点点头，对鹿爸爸的信口雌黄深信不疑，完全没注意到被鹿爸捏形变的方向盘，还有从鹿爸太阳穴滑落的汗珠。
父子俩多年未见，鹿爸紧张得有点诚惶诚恐，不断给鹿晗夹菜倒水，十足没个父亲的威严，还有点笨手笨脚，总是把杯子打翻。
饭后依旧保持着尴尬的状态，鹿爸开车把鹿晗送回家。
鹿妈打开门的瞬间，又面色镇定地把门关上。
砰！木门在鹿家父子面前发出悚然震动，声响把屋里翻杂志的吴世勋都惊了起来。
吴世勋扒下耳机，趿着拖鞋走到客厅。
“饭在锅里，等你爸回来俩人一起吃。”鹿妈朝吴世勋交代着，噔噔跑到楼上换了身衣服，“别等我们了！”
吴世勋看鹿妈从玄关鞋柜里掏出双坡跟鞋，往地上一扔，双脚迅速踩进去。
吴世勋心里突然有了某种不算舒服的预感，他压下心里那极细微的一丝火苗，问道：“外面是谁？”
鹿妈捋了下头发，淡淡地说：“是你哥他爸。”
吴世勋只觉心脏被小小地刺了一下。
半小时后，鹿家三人坐到楼下的湘菜包间里。
“你爱儿子？！快二十年你回来看过一眼没有？”鹿妈面色淡漠，声音却充满嘲讽。
“他小学毕业那年，我刚从新疆调回来，我、我给你打电话，我说就见一眼儿子！你、你不让！”如果这是一场比试，鹿爸面红脖子粗的样子就已令他处于下风，被对手掌握了先机。
鹿晗想，结巴可能是家族遗传。
”废话！儿子上学你出过一分力吗？你知道我跑了多少学校，牵多少关系，才能把小鹿塞到正常学校里？！”
“是是，我没出息！”鹿爸显然不如鹿妈会吵架，气势少了几分泼辣，情绪又过于外露，但好在这个时候他准确地揪住了对方话里的小辫子，“国务局吴家给你撑腰，你了不起！”
鹿晗看着面前的剁椒鱼头，忍下腹胀，伸出筷子。
……
鹿爸鹿妈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吵了将近一个钟头。鹿爸一直处于下风，每每稍有领先，便被鹿妈把气焰踩下去，但他就是不肯气馁。
最后，问题被抛到噤若寒蝉的鹿晗面前。
“你跟谁？”
鹿晗一个哆嗦，筷子掉在桌上。紧接着他喉咙咕嘟一声，脸色开始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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