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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这些日子，我每每醒来都会看见空荡的病房，嗅着难以隐忍的消毒水气味。我讨厌消毒水，因为它代表着我生病了，这就是我的脆弱。我以为我会很坚强，我以为我会没心没肺，但那只是我的奢求。

就像戚姿说的，我总是会看见我看不到的软弱，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永远都会想到她，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这一次，我只是坚信，她迟到了而已。我迟到一次，她迟到一次，这很公平，没过多久，她就会回来，我一样可以抱着她……

但她真的会回来吗？不会了吧，如果可以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她，即使是这样，我可以在不远处看见她，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这一次，换我守着你。

妈妈每次都会带来不同的食物，我像一只浑身上下被扯满线条的木偶，任由他们支配着。吃饭、睡觉、打针、发呆……这就是我丰富的生活。

“乔斯，你到底要妈妈怎么办！”妈妈抱着我，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我的头，“妈妈对不起你，可是妈妈爱你。你要放弃戚姿，你懂吗？”

“我已经放弃了，在她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就放弃了。”我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任由妈妈抱着，我开始忘记了反抗，我的大脑在戚姿离开我的那一刻，已经死了。

“就是因为你爱戚姿，所以才要放弃她，你不能爱她，你这样是害她。”妈妈有些激动的握住我的手腕，那一阵阵疼痛让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当一件事被另一件事取代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它有多么的苍白无力。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疼痛比起来，倒像是我的救星，最起码，它可以缓解我内心的挣扎，抚平早已刻在心里的痕迹。

“如果我会遇见她，我一定会离开她。只是……我是不是都不会遇见她了，她不在了对不对……”那一颗颗咸咸的泪珠不知是第几次滴在手腕上，眼睛干了、涩了、痛了，却依然止不住愈来愈多的眼泪。我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趴在妈妈的怀里哭泣，但是这是我这十几年来都没有过的，陌生之后，就习惯了。

“乔斯……”

轻柔而又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伊然站在病房门口，双手紧紧的攥住衣角……和从前不同的是，她的脸上多了从来都不会有的大墨镜，这个薄薄的玻璃片，映射出了我们之间早已疏远的距离。

“你来了！”我清了清嗓子，转身躺在病床上，看见妈妈起身要离开，我忙喊出声，“妈妈，回家后帮我把我的行李箱带来，柜子里最里面的那个。”

妈妈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伊然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伊然坐在病床前，摘下墨镜，她变了，多了这个圈子该有的智慧与心机，少了那份曾经傻傻的天真，这才是她该有的。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刚刚那一幕一定是被她看见了，这样也好，我不会介意任何人看见我为戚姿流泪。只是戚姿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我最近总是在电视里看见你，很棒。”我打破了此时的尴尬，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害怕伊然问到戚姿，到那时我会心痛的不知所措。

“嗯。”伊然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声，长长的黑发落在了我的赤裸在外的手臂上，冰凉、柔软。

我抬起头仔细打量着她，无论走到那一条大街，都会放着伊然的歌曲，那已经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了，渐渐的，已经有很少的人能够想起戚姿那致命的声线和夺魂的音乐。戚姿被人们遗忘了，以后也不会有人想起来了！

“你很忙吧，怎么会想起来看我。”我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好看的笑容，我不敢看伊然的眼睛，我怕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我的丑态。

“我一直都没忘记过你，是你不愿意想起我。乔斯，这条路，你一直都是被动的，你就像是一块冰，怎么样都捂不热。还是，你只是对我这样……”伊然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音乐中，我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尽量不去停她的声音，我在逃避，逃避我和她那段荒唐的过往，那是我对戚姿的不忠。尽管戚姿说不在乎，可是我知道她的不安。

接近噪音的音乐让我头忍不住一阵阵疼痛，我努力摆出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无所谓的看着伊然已是通红的眼眶。伊然，我不是不在乎，是我不能去在乎你，爱你，就会伤了你！

不知道隐忍了多久，伊然愤怒的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冷冷的回过头看着我，那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剑即将穿透我的心脏：“乔斯，知道戚姿为什么要躲着你吗？因为你不配让别人爱你，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我贱，我爱你，我忘不了你，我让你自由，离开你！在这场爱情里，我付出了太多了，连最卑微的尊严都没了。”

戚姿在躲着我！她在躲着我！她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她没死！为什么妈妈要骗我！

我仓皇失措的滚下床，连爬带滚的跑到走廊抓住伊然的衣角，我很庆幸我没有自不量力的去握她的手，当看到她转过身厌恶的眼神时，我的身体猛地颤了颤，却更加握紧了衣角。

“你是说……戚姿在躲着我？是吗？”突袭而来的喜悦早已把身体的疼痛和理智丢到身后，我只要戚姿，我只要她。

“这是你们的事，我只是一个外人而已！”伊然冷冷的说道。

“我问你戚姿是不是因为躲着我所以这么久了才不出现！是不是！”我用力的抓住伊然的肩膀，指甲几乎要陷进她的衣服里，声音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忍不住的颤抖。

“乔斯，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我不是供你消遣的玩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如果你还有一丝良知，就不要再纠缠我了！”伊然眼眶瞬间变的通红，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了刚才高傲的表情，她是脆弱的。我又一次伤害了她！

我的心仿佛是被被狠狠的抛了出去，妈妈为什么要骗我，戚姿为什么要躲着我！既然决定了离开我，为什么又要在我醒来的那一刻出现，在我不注意的时刻又离开，让我误以为那就是她的灵魂，原来一直都没离开我的，还有她的身体。

整个身体瞬间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我颓废的倒在墙边，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妈妈对我说过的话，那是用眼泪编制而成的圈套。

“宝贝，你怎么在这里，快起来！”妈妈从不远处跑来，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我的身体，“怎么了？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妖艳，除了这个词我很难想象用别的此来形容站在我面前这个女人，我的母亲。她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外貌，她的容貌走到任何地方都可以让人惊艳，只是这一刻，我很讨厌。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骗我！”我抓住她的肩膀，静静的注视着她。

“骗你……什么？”看着我久久不说话，她突然抱住了我的肩膀，张皇失措的看着我，“乔斯，你听妈妈解释！”

“别碰我！我嫌你脏！！！”我像疯了一样一把推开眼前这个满是泪痕的女人，这个在与死神挣扎之际还抱着我哄我入睡的女人，爱了我二十二年的母亲。

伊然下意识的跑过去去扶起被我推倒在地泣不成声的妈妈，眼神里带着轻蔑与嘲讽，更多的是对我的厌恶，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那是她从来不会有的。

这一切都在告诉我，我疯了！

“啪！！！”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刚刚做的混账事，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让我清醒，我看着不远处表情惊愕的伊然，握紧拳头慢慢的转过身，这个让我疯、让我笑、让我爱到甘愿为了她付出生命的女人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我们此时，陌生而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