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一年之后,一直寻不到洗髓的花间,忽然听说,少林弟子洗髓身背数条人命,被逐出师少林,随后便入了恶人谷。
花间站在生死树下有些茫然,冬日的风吹过,树叶摇晃,婆娑作响,花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是说一切随缘么,不是说从未刻意想着要去报仇的么?为何到了最后,你却背上了这么多条人命……
花间忽然有些明白当初那位先生为何要选择送洗髓去少林了。可是又能如何呢,对于洗髓来说,心里那把放不下的屠刀,便是吃多少年的斋念多少年的经,都一如既往的横亘在那里,终有一日,会将他逼上这条不归路。
没来由的,花间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那时的他们都还年少,那时的他刚认识洗髓,那时他同洗髓讲的第一个故事,故事里也有一个和尚,那个和尚,一样背下许多条人命,一样入了恶人谷。
后来那个疯和尚怎么样了呢?
哦,是了,因为他发起疯来实在太过骇人,最终被一群武林人士围在了洛道边,整整耗了他三天三夜。三日不停战斗却滴水未进的和尚,终究是耗尽力气,倒在了众人的包围圈中。花间听人说,疯和尚倒下的时候,嘴里还喃喃着什么,有离得近的细细听去,他仿佛是在叫着谁的名字,语调模糊细碎,听不真切。
如今,恶人谷里少了一个疯和尚,却又来了一个冷心冷性,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和尚。
恶鬼和尚这个名字,是恶人谷里的恶人们想出来的,他们说从前见过疯和尚杀人,那是他神智失常了才会杀起人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如今的洗髓却全然不是这般,他杀人的时候冷静异常,一双眼睛寒芒四射,面上没有表情,下手却不是一刀见血。最早的时候,洗髓杀的人,几乎都是凌迟致死,多的身上近百刀,少的也有十数刀,下手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简直如同嗜血的恶鬼,是以众人便都这样叫他。
花间想起了洗髓从前说过的那句话,他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一念,成魔么……
后来花间离了万花谷,也去了恶人谷。地处西北荒漠之中的恶人谷,环境萧瑟得很,物资也匮乏的很,在绿荫繁花的万花谷里呆惯了的万花弟子,起初还非常的不习惯。他在恶人谷里建了自己的药炉,听说洗髓不在谷里的时候,便把自己闷在药炉里,几乎不出门。
早些时候,恶人谷里的恶人虽多,医者却少,是以花间刚来那会儿,自己这间小小的药炉里总是人来人往。这些人没事就喜欢找人打架,挂着伤流着血回来找他医治的不在少数,接触的多了,花间才发现,恶人谷里的恶人们,并没有江湖上传说的那么可怕,他们只不过是经历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受够了正派侠士那些自以为是的条条框框,追求恣意生活,这才入了恶人谷。
并非什么大凶大恶之人,反而多的都是些性情中人罢了。
那日花间替最后一位伤者包扎好,送他出了药炉,返身正要回屋歇下,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熟悉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清冷。花间愣愣回过头去,夕阳血色的余晖里映着一个人的身影,如浴血的修罗,浑身是血的站在药炉外望着他,一如既往冷冽的眸中,有自己茫然无措的影。
“花间。”洗髓站在门口,轻轻地喊他。
这是花间到恶人谷整整两个月里,第一次见到洗髓,一身的伤,衣上全是斑斑血迹。
花间让洗髓进了屋,翻出药箱替他清理包扎伤口。洗髓赤膊着上半身,安安静静的坐在屋子里唯一的小床上,一言不发的任由他动作,一双眼睛眯起来望着前方。
花间替他包扎伤口,手指擦过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那肌肤之上,几乎都有或轻或重的伤口横亘着,不大不小,却始终好不了。
花间心里一阵细微的颤抖。
“花间,”感觉到那人停在自己伤疤上微微颤抖的手,洗髓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花间愣了愣,轻笑:“这恶人谷,却只有你进的,我却进不得了么?”仿佛是努力压抑着情绪,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凉薄。
“你……”
其实就算他不说,洗髓又怎么可能会猜不到他为何而来,有些感情,在相识的这许多年里慢慢的发酵变质着,很早之前,两个人其实都已经隐隐有所察觉,只是谁也未曾说破过,于是就这般一如既往的过。
洗髓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不该来的……”
“有何该与不该之说,我想来便来了何须你替我做主,”花间笑笑,语气有些蛮横,“何况,我还欠你一个故事……”
洗髓侧头看他,那人低着眉眼,小心翼翼替自己清理着身上的伤口,动作轻柔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他。他笑笑,这一年多里,他打打杀杀惯了,早忘了什么叫疼,也只有这人还会怕他疼,对他这般细致周到。
“你原来不是不愿意说的么?”洗髓笑。
“我现在又想同你说了,”花间也笑。
“好,那你说,我听。”
“洗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我的故事说给你听。”洗髓的余光里看见花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没有应声,花间继续喃喃道,“你答应我,不要在杀人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把仇恨放下吧……”
……
一如多年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和尚,总是以沉默作为回应。
屋子里一时之间静的厉害,只剩两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好一会儿,洗髓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凉凉的,脱去了从前的稚嫩,多了一分淡漠:“花间,只剩下最后一个了,你让我就此放弃,我不甘心……你等我好不好,等此间事了,我便回来,听你给我说故事,好不好?”
以后我哪儿也不去,听你说一辈子的故事,好不好?有些话,洗髓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慢慢地回过头来,眉眼弯弯,露出了一个花间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温柔的笑容。
那个笑容太明媚,太温柔,美好的叫他几乎要掉下泪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弯下腰去,在洗髓温柔的注视下,重重咬上了他的唇。像是想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啃咬发泄,偏偏又舍不得伤了他只能极度的隐忍着,花间握在洗髓肩膀上的手指用力收紧,几乎要捏进他的皮肉里去。
洗髓起先楞了一下,片刻便反应过来,他任由花间放肆动作,却不阻止,只是轻轻抬起手,环住了花间的脖颈,花间跪在他的身后,他们以这样的姿势,深深的吻着彼此,那么用力,却又那么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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