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挑不出宋乾什么错来,温和神色里露出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小郁闷来。
白玉堂不知道展昭心里在想什么,瞧见他这个样子,就想起来展昭小时候的样子来,唇角勾起,脸上带出暖融融的笑意。
琴室就在眼前,风雪声中掩不住阵阵琴声。
展昭轻轻摆手,示意那两个人停下脚步。
那清声幽朗,琴弦拨出透着风雷和征伐的豪迈,意气风发的疏狂,志得意满的骄傲,刀剑相酬的快意。琴声里既有风云初会的激狂,更有一路携手而来的壮志未泯,心有灵犀的喜悦和不负国士无双的热切诚挚。
临了尾声,指尖微转,琴声滑过,淡淡的情思百转千回,是不须言说的默契,像跋涉的旅人眼底的火光,煦暖明亮,照出归宿的方向——然而这时候并不会知道,火焰的归宿只能是逐渐熄灭的残烬。
所以这琴声里的情思是诚挚的,喜悦也是诚挚的,希望更是诚挚的。
以疏狂激扬起调,却以情真意切收尾,余味绵长,未诉之意幽幽淡淡,说不尽的英雄衷曲,侠骨柔肠。
像窗棂上那一片欲坠不坠的落雪。
半晌都没人开口,那曲子的余韵辗转徘徊,叫人不忍心惊散了去。
“上一次听这首《雪窗夜话》,好像还是八年前舅舅刚把这首曲子补全的时候。”此刻旧人立雪,转眼已经是八年了。
展昭暗叹了一声。
朔雪漫卷,染了头发恍如白首。白玉堂站在展昭的身侧,笑着说:“这就是舅舅补全的那首《雪窗夜话》吗?”
展昭点头。
他还在沉浸在段雪窗重弹这首曲子的惊讶之中,抬头时不经意间看到客人的神色,那份异样感越发鲜明起来。
宋乾完全敛起了笑容,一双眼幽沉如深渊。
他笑的时候,像是初升的太阳,温暖明亮,可一旦不笑了,那股子肃杀冷峻完全漫上来,形成了一种无声无息的压迫感。
那是经历过杀戮和鲜血的军人才会有的感觉。
展昭心中一动。
他转头去看白玉堂,当看到对方温和的笑容时,展昭不禁想到,其实在别人面前的白玉堂,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行走在生死边缘、荒漠雨林的时候,也是宋乾如今这个模样吧。他们的皮相和笑容显得温软可亲,骨子里却全是锋锐的钢骨,棱角扎手。
“宋先生?”
宋乾回过神,那一刹那眼底的幽澜翻涌成了骇浪,只一瞬间就收起来了,几乎让展昭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这位先生琴弹得不错。”
宋乾缓缓露出一个笑脸。
展昭只笑了笑,推门进去:“舅舅,玉堂带了朋友过来看您。”让过那两人进屋,展昭侧身关上门,对段雪窗笑道:“很久没听到这首曲子了。”
段雪窗的手指按住琴弦,慢慢又平铺着舒展开手指,那如冰似雪的十指呈现出柔软的姿态来。
他抬起头,当看到宋乾的时候,漆黑的眸子紧缩了一下,而后淡淡地笑,没有说话。
白玉堂上前给他们做介绍,三言两语说得明白。
宋乾相当自来熟地抢占了展昭往日的地盘,坐到了段雪窗的面前。琴室里铺满上好的原木地板,地板上又铺着一层毛茸茸的毯子,段雪窗喜欢席地而坐,琴室里连凳子都没有,谁来都是坐在地上。
两个人的目光撞上,他们在彼此的眼中清晰地望见了过去的自己。
很久很久以前不须言说的过去。
……远在故纸堆里,是一千多年前的北宋,一千多年前有始无终的君臣,隔着光阴的断层,被宿命再度重聚到了一起。
当时聚散悲喜,已成过眼烟云。
段雪窗和宋乾对坐着,在一千多年后精致的现代琴室里默默凝目。
宋乾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一句“则平”无声无息地在唇边滚了一圈,谨慎地退回了唇齿里,小心翼翼地被掩藏在胸腔中。
他们都知道,彼此指认出对方,可谁都不会轻易说出口来。
展昭和白玉堂是面向着段雪窗而背对着宋乾站立的,所以他们都没有看到宋乾那未出口的低唤。否则以白玉堂过硬的专业素质,必然能读出宋乾的唇语。
到时候怎么向孩子们解释他们这两个还带着前生记忆的老妖怪呢?
故纸堆的赵匡胤和赵普老早就在北邙山下同尘土了,如今遇见的人却是宋乾与段雪窗。那些影影绰绰的念想,撕扯后来不及黏合的情愫,一次又一次对自己无情冷漠地拷问,在此刻终于化作了具象的面孔。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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