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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清楚当第二天面对城之内那双蒙着死灰的眼睛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怎么可以这么看自己呢？他怎么可以用那么绝望，那么绝望的眼神看自己呢？

城之内发烧的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守在他边上，品尝自己刚刚拥有的一种叫做后悔的感情。

真的是很可笑的一件事，他，海马濑人，居然会，后悔。

最最可笑的是，海马濑人无论是在生意场上遭遇多大的失败都会继续意气风发地下达指令，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他都只看着自己前面的路，以最快的速度重整旗鼓，直到他做到他想要做到的。

现在，他甚至有一丝退缩。

海马知道自己不擅长与人相处，因为他不需要，但是他现在在动摇着。

守在城之内床边的那几天甚至让他有以前照顾圭平的感觉，焦急和无助。他想了很久，处理公务的时候在想，小憩的时候在想，吃饭的时候也在想，最后他得出不管怎样，他要道歉的结论。

海马濑人从不道歉。

不过因为那个金发少年，他打破自己的惯例已经很多了。

设身处地想想，城之内想杀了自己也算轻的，道歉不能解决问题，但起码，他承认错误，也心甘情愿接受惩罚。

他说，“你知道我从不道歉，但是这次，是我不对，克也。”

他自然而然地喊出他的名字，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软。

他说出这句话后也许是希望城之内有反应的，任何反应，不管是讥讽出声，还是跳起来揍他——

然而什么都没有，床上一片死寂，在黑暗中，那里什么动静也没有，或许有，但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心就一直沉沉沉，如同房间里令人绝望的黑暗一样。

第二天他睁眼，本来该好好躺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巨大的失落和不安笼罩了他的全身，但随即又化成了愤怒，他！怎！么！敢！逃！

他怎么能！

海马在房间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等到他觉得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时候他才走了出去，开车，去找那个人。

他一心想着要把他带回来，至于带回来之后要怎么样，他没有考虑过，这点真的一点都不像他。

然后，他从学校里把他带回来了。

在他的车里，城之内跟他说，“我不恨你，但也没有原谅你，欠你的，我还是会还，只是我想我大概不想再见到你。”

海马猛地踩了刹车，转过头去看他，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而城之内那双漂亮的琉璃金的眸子里，除了平静，什么都没有。

心痛，失落到无以复加。

海马转过身子，目视着前方，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止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如你所愿，克……城之内。”

车门被打开，又重重关上。

海马深吸一口气，往公司开去。海马濑人的脆弱不容许任何人看见，那么就用公务淹没自己吧，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就这么过了几天——哦该死，这几天的确是海马过得最像傀儡的日子，仅凭着理智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身体里是空的——城之内回来了，海马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就是突然地跑过来，面色通红地说了一大串意义不明的话。

海马皱着眉听着，然后从那一堆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语句中提炼出了疑似中心思想，他想重新开始，以前的全部洗牌。“你不是那个什么我吗……反正大爷我大人有大量……那什么你……反正……反正……你要是耍我我就赖死你了……”什么的，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所以，那个，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不……从朋友开始？”城之内挠挠头，视线游移不定。

啊，所以说就算是用海马公司最先进的计算机也解析不了这个少年的想法啊。

海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面前的少年是不是被人开导过还是什么的，他只知道，自己很高兴。

不被抗拒，重新来过……吗……

真好。

那么就恢复成以前那样好了，压住心里那头野兽的嘶鸣，用尽全力压住。

所以海马即使是在城之内正大光明住进自己家了以后还是不多和他相处，多数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那些根本就不需要他亲自动手的公务，事实上他只要一看见那双琉璃金的眼睛身体深处就会涌出一股冲动来，这样，不行。

不可以太靠近，城之内那种绝望的样子，他不想再见到。

但是，他怎么可以！在自己忍耐得那么辛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