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他最大的认可了,凌棣大受鼓舞,也不再故作老成,笑得阳光灿烂,兴致勃勃地拉过身边的贾兰舟,“此战兰舟也立了大功,回来的时候遇到折返的匈奴骑兵,兰舟假扮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从背后偷袭,一举得手,又重创匈奴兵。”
这一年贾兰舟在军中历练,早非昔日那个柔弱倔强的少年,英姿飒爽,阳光硬朗,“很不错,你兄长知道定然也十分欣慰。”
兰舟不骄不躁地道:“若非兄长、将军和师父提携,兰舟焉有今日?兰舟不敢居功。”
凌銮点点头,“去和你师父说说话吧。”
兰舟走后帐蓬里就剩父子两人,凌銮和缓了神色问,“有无受伤?”
凌棣不在意地道:“都是些皮外伤,已经包扎过了。父王可有受伤?我见父王消瘦了不少,定是儿子令你担心了。”
“我未受伤。”叫郭邰来看过,确定无甚大碍才罢。“此战结束后,你要回京一趟,前儿皇上还提到你的婚事,你也不小了,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凌棣闻言脸顿时红了,一幅少年人情窦初开的模样,“儿子想要找个两情相悦的,像父王与母妃那样,情深不愉。”
他从小就眼见着父王对母亲的痴心,因此虽然没有母亲,凌銮也对他声严色厉,但他从未觉得有什么缺憾。凌銮再娶时,他已经懂事了,知道父王虽然又有了妻室子女,但自己和母妃在他心中永远是最重要的。
凌銮叹息道:“父王对你母妃也并非情深不愉。”
凌棣脸色有点黯然,低低地道:“我听说父王新娶的侧妃是个绝色,父王移情于她,也……无可厚非。”
“并不是她。”
那会是谁?凌棣想想凌銮府里的妻妾,都是跟随他有几年了,若要移情也不至于现在才移啊,难道……难道真的是兰舟的哥哥?父王真喜欢男人?喜欢男人!凌棣心里有只叫八卦的狗在翻腾,眼珠滴溜溜地转,还故作含蓄地问,“母妃去世已经十五年了,父王若能再找个可心的,母妃泉下有知也感到欣慰,不知那是何人?”
凌銮叹息着道:“就是贾瑞。”
凌棣:“……”我祖父是断袖,我父亲也是断袖,那我……
凌銮既交令箭交给凌棣,蓟州大小事便不再过问,退居幕后。
半个月后匈奴遣使来求和,凌棣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朝廷派出钦差前去谈判。然而就在将协议将要达成的时候,凌棣忽然派兵突袭匈奴骑兵,这次他用上了凌銮带来的弗朗机大炮,面对这样先进的武器,便是最骠悍的匈奴骑兵也无力抵抗。一万精锐骑兵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草原上的雄鹰就此折翼,十年之内无力南下。
凌棣这事儿做得隐密,连凌銮都未通知,更何况那些议和的钦差,白白做了炮灰。然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匈奴一战完胜,凌銮凌棣奉旨回京述职,按排好一切准备起程时,小颜来报贾瑞到了。
凌銮意外过后便是一阵欣喜与忐忑,这几个月来,他甚至不敢问贾瑞是否还活着,如今这个人就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是老天垂爱于他。
他手足无措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才冷定下来,将贾瑞迎了近来。
贾瑞大病初愈,身子十分的单薄,一身白衣穿在身上,有种要随风而去的感觉,乌沉沉地眸子直直地盯着他,深不见底。
“你……你还好么?”是凌銮先口开,语气不由自主地紧张。
贾瑞淡淡地道:“让他们都下去吧,我想与你好好的谈谈。”
凌銮连忙让人都下去,见贾瑞从衣袖里拿出壶酒来,优雅从容地替他斟了杯,“这是梨花白,我用状元府里的梨花酿的,你尝尝。”
凌銮不疑有他,一仰而尽,然后便见贾瑞嘴角浮起抹笑意,诡秘而幽晦,“你……”他身子一阵虚软,像抽了筋的蛇般瘫倒在兔绒地毯上。
他看见贾瑞一步步地走过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然后蹲下来眯着眼欣赏着自己的惊愕。凌銮有瞬间觉得这个人肯定不是自己的贾瑞,可是这个人拥有自己最爱的腕,最美的骨,和最熟悉的味道。
贾瑞说:“我都已经知道了,很早以前便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要在你面前揭下这块遮羞布。”打开客楼巷那个暗匣时他便推断出一切了。那些画卷上的人,一个是谢沈,另一个是凌墅,年少时的凌墅与隋唐十分相似,不是神秘莫测的凌钦又是谁?
“我之于你,之于隋唐,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自己跳得欢脱,在你们眼里,不过就是个小丑。隋唐,应该是叫凌钦吧,从一开始,便是你们布的局。穆王府案、北静王府案、地狱使者案,你们借我的手,一点点拔掉太子的羽翼,你唱白脸,他唱黑脸,对外是对付忠义亲王余党,实则是同室操戈,我这颗棋子真好用啊,好用到太子都对我心生恨意,肆意折辱我!”
“这些还不够,还要让太子失了圣心。于是一点点勾起皇上与宋御史的旧情,因为你是宋御史的徒弟,因为我与宋御史有几分相似,我所有的屈辱痛苦,都会让皇上联想到宋御史,愈是对我心生同情,便愈是对太子失望。你差点就成功了,我若进宫,必与太子誓不两立,真是好算计!”
凌銮无法辩解,因为一切都是真的。只是……“我没想让你入宫。”
“呵呵,也是,你知道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真进宫必会寻死,这样岂不是遂了太子的心意?还不如死在你的炮下,为荆州百姓而死,何等荣耀,这也算你对我的成全,是不是?”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凌銮黯黯地道。
“四弟死了。”贾瑞的声音冰冷入骨,“他就是议和钦差。”
凌銮眼中惊痛闪过,“你来替他报仇?”他并不知道卫若兰就是议和钦差,然而也没什么好辩解,因为从贾瑞那冷漠而坚定的眼神,他知道他已经给自己定了罪。
“你如何待我都无所谓,我不恨你,因为不值得,可是凌銮,你不该害死他!”他从袖中拿出把匕首,还是当年凌銮留给他防身用的那把。“我要替他报仇,你有何话可说?”
凌銮定定地看着他良久,那句话在嗓中反反复复,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淡淡地道:“无话可说。”
贾瑞眼神晦暗,他缓缓地抽出匕首,高高举起,冰冷的刀锋正对着凌銮心口的方向,只要一刀下去,便可血溅五步,命丧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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