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华清师要解药!”龙卿阙扭头就要出去,银琅琊连忙叫住她,“冰块,冰块,你莫要去!”
“不去让你等死么?”龙卿阙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银琅琊手心颜色又加深,但她依旧媚笑,好似伤的人不是她,只是话语间又悲怆了几分,“我不会死,只不过会受些苦罢了,你……你可以扶我去寝房歇息么?我倦了。”末了,银琅琊脸色泛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疼痛所致。
龙卿阙曾听说:一般人中了五色蛊,顷刻间会化为清水,连杀人都是于无形之中,而资历平平的神仙灵兽中了五色蛇蛊,身体会愈来愈软,越来越疼,而后身体将会大面积溃烂,几日之后,亦是逃脱不过死亡的命运。龙卿阙想到那些听闻的说辞,心头沉甸甸,脸色亦是阴沉,她过去搀扶银琅琊,银琅琊逗笑说:“冰块,你莫要担心,我不会死的。好在五色蛊是被我接住,若不然,你是吃不住这疼的,那小祖宗羽化未完,若是中了这蛇蛊……真真不敢想象,也许我疼上几日,就好了,呵。”
“你就吃得住么?”龙卿阙因着心疼,语气更重,银琅琊不服气地回道:“那是自然,姐姐我降世时,你还是奶娃娃!”
“对于五色蛊,我知晓的不多,虽和华清师接触多次,但只听他提起过一次,你莫要哄骗我,中了这蛊,当真是疼上几日就好了么?”龙卿阙是真的担心。
“那是自然,怎么,你舍不得我死?”银琅琊逗笑,自己却红了脸颊。
“……”龙卿阙无言,淡漠地说:“我看你是伤得不重,还有心情逗趣。”
“你也真真是个傻姑娘,难不成我告诉你,我现下疼的心肝肺都缠在一起,恨不得一刀了断自己,那就好了么?”银琅琊说这话时,声音有些虚弱。龙卿阙心底又是一颤,银琅琊自顾低声说:“一个人久了,哪里伤了也懒得叫疼,因着没人会疼你,呵。”这话语听得龙卿阙心头酸涩,她又何尝不是同感。
凤琳琅在世时,龙卿阙哪里稍微不适,她都会故意说得严重,凤琳琅便吓得心肝乱颤,每每见到凤琳琅那副在意的模样,龙卿阙真的就忘却了所有疼痛;而凤琳琅离开后,龙卿阙对于疼痛都是只字不提,不是不疼,而是再也无心无力去提,龙卿阙好脾气地哄着银琅琊说:“好姑娘,我疼你,你听话些,回房好好歇息。”
楼梯走的步履维艰,银琅琊的身体几近失去知觉,软软地贴着龙卿阙挪动每一步,有些费劲儿地说道:“等我歇下,你立刻去找凤琳琅那个小祖宗罢!”见龙卿阙不为所动,银琅琊停下步子,喘息着说:“你不想去么?”
“她能耐大得很,一时半会吃不了甚么亏,先安顿你。”龙卿阙轻声回答,银琅琊也只能说好,龙卿阙好不容易将人扶到了门前,银琅琊不要她扶进去,开始赶龙卿阙走人。
“银掌柜,你的心事,我不该过问,但涉及到凤儿的,我希望你能诚恳地告知我。”龙卿阙话语恳切,银琅琊垂下头,似是很挣扎,片刻才抬头说:“你对今天三楼的事很好奇吧?”
“不是好奇,我无心窥探你的私密,但是因着凤儿差点被卷入那蓝色幽光之中,而那抹蓝光又是聚于堂屋正中画幅之前,我听见你叫那怪东西为魑魅,我若没记错,你带凤儿去的花柳地亦是唤作魑魅殿……”龙卿阙娓娓道来,银琅琊垂首静静听着,身子几乎是全部倚靠在门板上才得以站稳。
“银掌柜,你现下先歇息,有事随时唤我,等你好了,还劳烦你将这些事说与我听听。”龙卿阙说完,就一跃身,落在堂屋,借着月色,出了琅琊阁。
寝房门前的银琅琊听着那脚步声远去,直到彻底隐没于夜色中,她身子才软软地滑下去,嗓音发出压抑的低吟声,那声音被她压的极低,因着疼痛被无限拉长,“疼……除了疼,再无其他的感觉,死人,你能否感知到一点,哪怕一点点……我现在……我……我不咒骂你,我不想你死,我想你来看我一眼,就一眼,你个死人……你为甚么不来……”银琅琊阖闭双眸,倚在门框的身子缩成了一团,最后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时光流转,春秋变幻,银琅琊就是出不得这灵虚幻城,魑魅殿里的姑娘艳羡她,而她们又可知晓,这灵虚幻城何尝不是另外一座魑魅殿。只不过,这灵虚幻城更广阔,更虚无,银琅琊比任何人都想求死,许是,这次,上天悲悯,真的能如愿呢,死了,一了百了。银琅琊躺在冰凉的地上,嘴角勾着一抹笑,有些苦,神情却很恬静。
银琅琊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熟悉的暖香怀抱拥着她,使银琅琊忘记了所有,连同身体的疼痛,只是,为甚么会有泪水落在她的脸上,滑到了她的嘴角,那泪珠是有着温热的味道。
“死人,是你么?是你回来了么?”银琅琊在梦里嘶哑地问,她问了很多声都没人应她,暖香怀抱还在,可就是没人应她,银琅琊懊恼,说:“你是不是想我死?为甚么我瞧不见你……”银琅琊泪水滑落,那怀抱的主人说:“琅琊,是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但你不能睁开眼睛,否则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我。”
银琅琊哭着,却真的不敢睁开眼睛,她失去她太久了,久到愿意放弃一切,只要她能回来。如果这是一个梦,那就不要再醒来,银琅琊呜咽:“我想你想得太久,已经忘记我为什么会恨你了,只要你不走,我们就厮守一辈子,你别走,可以么?”
“可以。”银琅琊仿佛听见有人回答了她,银琅琊脸上带着泪,却是眉眼弯翘,手心的玄冥蛊毒已经蔓延至手腕处。不过,都不重要了,因为,银琅琊感觉不到了,梦里,身处繁花之地,身边是她最重要的人,再也不要醒来了,银琅琊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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