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贞最后还是亲自把成逍送走了,对外的宣称是驸马的弟弟冯绍仁离京寻找离家出走的妻子去了,这个昔日有名的纨绔子弟终于肯亲自寻回结发妻子,在众人眼中看来也不啻为一件浪子回头的好事情。
只有素贞知道,他此一去会有多危险,无论江成逍还是冯绍仁,他要对付的敌人都太多太多,但素贞无法阻止,有些恩怨在她们出生时就已经存在,生父留下来的问题,她们姐弟不去解决,更没有人会去解决。
成逍托孤似的把玉隐宫和玉蟾宫交到自己手上的行为让素贞觉得很沉重,但她没有拒绝,权力和责任一直以来都是相伴而生的,如今既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就一定要为成逍分担一些,甚至是全然接手。
素贞自己这边,朝堂上的局势也并不乐观,太子仍旧下落不明,菊妃仍旧圣宠不衰,今时的欲仙帮更远非当年那个小小的玉仙宫,虽然没了东方侯,去了王公公,除了慕青衫,但在老皇帝的倚重和扶持下,其势力依然如日中天,影响着朝政的诸多方面。
让素贞暗自庆幸的是在对决真正明朗化之前放走了天香公主,她性情单纯直爽,勇敢执着,实在不适合被牵扯进这充斥着无数阴谋和诡计的朝堂。
再看到红墙黄瓦的皇城,素贞心中滋味莫辨,这里之于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今后将只是战场,她冯绍民和欲仙帮之间的战争,不仅是为复仇而战,更是为了还天下万万百姓一个没有欲仙帮弄权的天下而战。
在皇极殿朝见了老皇帝,接受了老皇帝一番冠冕堂皇的夸奖和赞许后,素贞卸下了奉旨钦差的职位,因功迁吏部右侍郎兼文渊阁学士,成为了本朝二百余年中最为年轻的阁臣。
老皇帝倒底还是念着些许兄弟情谊,鉴于东方侯最后伏死赎罪的态度良好,允以亲王葬仪发丧,其家人、子女皆不做连坐处理,甚至还升了东方胜的官以示拉拢和安慰,帝王权术,果然是无处不在。
慕青衫自然没有这么好命,以谋反罪被下旨抄家灭族,不过顾念他的妻家是前任申阁老一族,且其妻申氏也已经辞世多年,故只诛其父族一脉,已算是皇恩浩荡了。
素贞感慨,这么一场发生在妙州、自己亲自查办的东方侯谋反案,在老皇帝的运筹帷幄下,昭告天下的真相就那么自然的被改换了形貌:身为阁臣的慕青衫,纠结了内侍王安,怂恿胁迫齐王东方侯意图谋逆,事败被举,被天子驸马冯绍民一举歼灭,为国除害。
一夕之间,驸马冯绍民成为了百姓人人称颂的大英雄,关于这个俊逸驸马的各种故事和传说也纷纷出现在街头巷尾,甚至连离京城几百里之远的沂州都有茶摊在讲着一出“驸马爷大战慕青衫,冯绍民智擒佞王安”。
被茶棚里说书先生逻辑不通的故事讲的云里雾里,天香真不明白这些平头百姓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那个冯绍民真的那么英明勇武,不过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小白脸而已,哪有自己现在身边的剑哥哥神武,真正的男人就该是这个样子。
“闻臭,闻臭。”一剑飘红轻唤了几声神游之中的天香,“歇好了该上路了,天黑前我们还要赶到沂州城呢,今夜我不会再让你露宿街头了。”
“喔,哦,剑哥哥。”甩开头脑中出现的那个小白脸的身影,天香幸福的对一剑飘红笑笑,“我们快些走吧,到了沂州城我要买甘蔗。”
“好,挖地三尺也要给你买到甘蔗吃。”一剑飘红拉起天香的手,二人一同在夕阳下携手而去,属于冯绍民的话本里,没有他一剑飘红,可却有着形象不佳的天香公主,他不会让天香听到那些不好的流言,从来都没有什么善妒无知的公主,有的只是一身侠气的闻臭少侠。
自预吏部事以来,素贞一直都在忙着熟悉整个朝堂所有官员的出身、党派和政治才干等情况,天下官员尽归于吏部管理,这里或许是分化、肃清欲仙帮势力的开端和起点。
党争是导致本朝各项政令难以得到良好的决策和推行的一大痼疾,而当今朝堂上颓靡的士风则实在令素贞担忧:士人不思及“君子不党”洁身自好,反而为了各自的政治利益投靠党派,争权夺利,让这个国家如何能够看到希望。
若是单纯的士人因政见而结党也就罢了,可其间总有不知廉耻者竟然不惜为名利而暗中投向欲仙帮,等到欲仙帮的势力再大一些,老皇帝再放任一些,这些暗中投靠欲仙帮的官员们就会逐渐走向明处,成为能够和浙党、东林党抗衡,一同左右朝政的又一大党派。
士人之间自己都无法做到团结,文武官员们如此的鼠目寸光、是非不分,看来匡扶朝政的确是一件天降的“大任”,素贞为求解决之法,连日来多次拜访刘丞相,但老丞相除了劝慰自己不必操之过急外,更多的是透露出一股无奈。
又一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驸马府,空荡荡的庭院显得格外寂寥萧索,素贞黯然,这样大的宅邸只有自己一个主人,的确显得有些空旷了。
意外的竟然看到了一直在客堂等着自己的桃儿和杏儿,她们把自己的那尾峄阳琴抱了回来,催促自己快些去寻回公主。
素贞只能以公主很好,还在寻找药材为由打发了二人,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天香这次的出走是不会再回来了。
也不知公主府那里和老皇帝那里自己还能够瞒多久,不过好在天香从前就是个好往宫外跑的性子,若是老皇帝催自己,大不了到时再遣人出去做个寻找天香的样子罢了。
伸手拉开琴袋,素贞微惊,露出的峄阳琴几根琴弦竟然在一条线上被人齐齐切断,看上去像极了泄愤之举留下的痕迹。
是谁干的?是怒极的天香曾经以此惩罚自己的“不忠”么?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如今身上的刑伤都已基本痊愈,曾经给天香带来的情伤更是早已不复存在,修好了这把琴,就和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了。
素贞套琴入袋,背起琴向乐志坊走去。
严老板看到这把琴的惨状之后着实咂舌了半天,“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爷,谁人敢这样对你的琴,我老严第一个和她拼命,”
这个严焘倒还真是爱乐如痴,也忠心的很,不过素贞心里好笑,只怕他知道是谁干的后,便不想去找她拼命了。
“这不关你的事,替我修好就行。还有我让你查的事情有消息了么?”
“爷放心,这琴弦我亲自给您补。今天下午刚刚得到沂州的回报,公主和一剑飘红昨天到的沂州府,在城里到处要买甘蔗,动静闹得不小,我本来通知了书斋的老柴今晚以送书的名义去见爷的,没料爷您自个到我这来了。”
沂州地处北方,在这冬日里要买到新鲜的甘蔗的确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素贞略微沉吟了一瞬,“想办法弄些新鲜的甘蔗去沂州卖给她们,要做的隐秘。另外二少爷那里有消息么?”
“是,爷。二爷正在路上和玉蟾宫的几个姐妹周旋,还没到鄜州。不过鄜州城里有一个胥吏是咱们的人,此次正好参与查抄慕青衫老家,昨个他传来消息说慕青衫的独女可能被欲仙帮偷换逃脱了,现在还没查出踪迹,请示二位爷怎么办,二爷那里最近不方便联络,还请大爷您给个主意。”
“既然她还活着,就不要声张此事了。”素贞叹息,稚子何辜,说来她还是林汐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又何必再造杀业,“派人暗中留意寻出她的下落就好。对了,严焘,咱们在京城之中也隐有官员或者胥吏么?”
严老板似是感慨的摇了摇头,“十八年前的事情发生以后,王长老就撤出了所有在京城做官的人,为了不让慕青衫把我们一网打尽,整个玉隐宫的布置都做过一次大换血,我就是那次变故之后随父亲进京打理乐志坊的,说来也有十几年了。”
“嗯,你去忙吧,我四处走走。”往事总是如梦似幻,谁人又没有过曾经属于自己的故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卷六 斜正(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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