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张大个就带著几个人继续往山坡上趴,这座山不高,而且竹林也在半山腰上,他们很快便到了地方,张大个他们几个一到林子,就看到很多青嫩嫩的竹笋,有的才刚从地上冒出来,一根根特别新鲜,都高兴的直夸夏秋至带了个好地方。
夏秋至一边陪著他们挖竹笋、说笑,一边却惦记著找机会去看看他的父亲,他爹的丧失办的十分简单,因为他什麽都不懂,就请了村上几个长辈帮忙张罗著,但又因为拿不出几两银子,所以丧事十分草率,下葬的时候,连个棺材都没有,用草席简单的裹著,夏秋至当时哭的特别伤心,此刻想起,不免更加伤心。
张大个本想转身跟夏秋至说说话,却见到他伤心的要哭的样子,连忙问道;“小秋,咋的了这是?”
夏秋至自觉失态,用手揉了揉鼻子,闷声道:“我,我没事,让张大哥担心了。”
“不对,小秋你是到了自己的村子,想家了吧,这样,咱们几个在这里,你顺便回家看看。”张大个道。其他几个听到了,也停了动作,跟著附和道:“对对,像你这样的孩子,这麽早出来,可怜啊,回去看看吧。”
这麽说,夏秋至更难受,他随手抱了几根竹笋,抽抽鼻子,勉强笑道:“太感谢几位大哥了,我回去看看我爹就回来,我爹生前也喜欢竹笋,我拿几根给他老人家尝尝。”说著就起身离开了。
几人看著夏秋至挨著山坡,慢慢往下走,心里都不是滋味,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夏秋至没了爹,真是越看越可怜,都叹叹气,接著挖竹笋了。
夏秋至沿著山坡走,快出竹林的时候,往东拐了一下,又沿著竹林直往前走,一路上都没有人,依稀还可以看到他脚下是有一条路的。
夏秋至沿著路走,也没觉得多奇怪,这时候中元节都过去很久了,没有人也是正常,再说他爹葬的地方本来就没人,他爹说了他喜欢竹子,喜欢“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这首诗里竹子散发出的坚强与隐忍,他也说了希望自己也能做这样一种人。
夏秋至也喜欢竹子,也想做竹子一样的人,因而他对待事物的态度总是坚强乐观、能经受的住打击的。想著想著,便来到了他爹的坟前。
这里只有两座坟,一座他爹的,一座他娘的,周围没有其他的坟墓,在竹林间幽幽立著,却也如竹子一般立在山坡间,不动摇。夏秋至跪在父亲坟前,伸手摸著粗糙的木质墓碑,顿时眼泪便流了出来。
他快速用袖子抹去,哑声道:“爹,儿子不孝,现在才来看您,我给您带了您最爱的竹笋,您看都是新鲜的,回头您和娘两人一起烧来吃,很嫩的。儿子不争气,没给您带您喜欢的黄酒,还请您见谅。”说完又挪到他母亲坟前。
“娘,前年把您的坟迁来,孩儿也是想了许久,当时还有些後悔,不该动您的坟,但儿子现在却一点也不後悔,您和爹能在一起真的很好,这样我还能一起看到你们,娘……儿子一天都没见到您,儿子……真的很想见见您。”夏秋至干脆靠在自己母亲的墓碑前,小声的呜咽。
发泄了一通,夏秋至发现他把最近的不愉快终於一口气全道出了来了,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他想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按道理,中元节他没回来看二老,他姐姐不可能也没回来,为什麽坟前除了他拿来的笋,就一点其他人来过的迹象都没有,疑惑间,他开始担心他的姐姐。夏春雨整天和赵富材这个混混在一起,沾染了不少的坏习惯,他却不敢劝、不敢说,此刻却开始担心了,他害怕他的姐姐跟赵富材会做出什麽不好的事,便急急忙忙往家赶。
他此刻什麽都忘记了,一心一意的想回家看看他的姐姐,他一路熟门熟路的往家的方向奔去,累的气喘吁吁,终於在山头上看到了家院,他赶紧再接再厉,一口气冲了过去。
他推开家门,开口冲著屋里叫道:“姐姐,姐姐你在吗?我是秋至,我回来了,姐姐,姐……”
他正叫喊间,主屋的门被推开,一个青年人走出来,皱眉道:“你是谁啊?来我家做什麽?”
夏秋至顿时脑袋嗡嗡作响,他以为他跑到太快,走错了家门,他转身看了看大门,没错,大门的边缘有一片红漆,他记得有一年他爹病的起不来床,他拿著攒的钱,到村上的一个木匠家买了点红漆来,涂在门上,给他爹去去病气。
确定之後,他转过身,对著对面陌生的男子,平静的问道:“这位大哥,我是这家原来的主人,我想请问一下,这房子什麽时候卖给你的?”
那男人一听,以为是原来的房主有问题,现在的房主来找麻烦,便抬手,一便掳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一边恶狠狠的道:“老子是通过正经手续买的房子,三四个月前,这房子就被一男一女卖给老子了,你有什麽疑问,找那个娘们去,别在老子跟前找事,给老子出去,去!”那男子一边说,一边推搡夏秋至,直到把他推出院子,接著结结实实的关上了门。
夏秋至听到那男子说三四个月前就卖了,才知道原来在他被迫到何府的时候,她的姐姐竟然和赵富材合起夥来出卖了他,心中顿时变得冰凉,接连的打击、伤害与哀痛,让夏秋至再也站不起来,他这次是真的感到累了,身上一丝丝力气也没有,他就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无神的走在曾经如此熟悉的道路上,却毫无方向可言,因为他眼前所见到的,是一张张别人厌弃的面容。
一会儿是他姐姐的,他姐姐对他笑的灿烂说著:“秋至,姐姐最喜欢你了,你去替姐姐把赌债还了,姐姐以後再也不找你的麻烦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一会儿是文瑶萱的,文瑶萱痛恨的看著他,对他吼道:“你这个贱人,喜欢被人压的贱人,真是不要脸。”一会儿又是何暮青,他邪魅霸道,撕开他的衣服,让他趴在地上,他抵在自己耳边,狠戾的道:“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伺候的本少爷开心了,本少爷就给你减一点债,哈哈哈……”
“秋至吾儿,你要活得像一棵竹子一样,要坚强、要学会忍耐、要乐观的生活。”
可是,秋至真的没力气了,秋至也是人,秋至也希望被人在乎,也希望有人喜欢啊……
何暮青不悦的从商宴离开,也没有回去的心情,便叫人赶马车去了他爹那里,两位老人正在院子里下棋,看到他来了自然开心的不得了。
何晓旭拍了拍何暮青的肩膀,笑骂道:“臭小子,怎麽又有时间跑来了?”
何暮青耸耸肩,绕过何晓旭,在温柳江身边随意的坐下,才缓缓道:“没事做,来看看二老。”
温柳江见他坐在自己身边,心中自然十分欢喜,笑著激动的摸了摸何暮青的手臂,叮嘱道:“这阵子夜里开始转凉了,记得多穿些。”
何暮青看了温柳江一眼,点点头。
何晓旭见状挑了挑眉,也坐在温柳江身边,嬉笑道:“儿子,跟老爹说说,今天谁惹你不开心了?”
何暮青心想,你今年才三十六,只比我大十六岁,真不知道,我以前怎麽就这麽乐意叫你爹,随即看著何晓旭,邪气的道:“你怎麽看出我不开心的?”
何晓旭和温柳江对视一眼,都笑了,何晓旭接著道:“唉,在外面受了委屈,就知道跑回家来,找你爹安慰,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
“嘁……哼!”何暮青脸上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却还暖暖的,他记得温柳江在他离家的那年说的话,“念儿,你一个人在外面,有很多的苦要你一个人面对,若是心里难受了,记得回来找我们,我们听你诉苦,给你抱不平。”
温柳江摸了摸何暮青的脑袋,冲他温柔的笑笑,“傻孩子。”
一家人正温馨的时候,突然一个人一阵风一般的飘进院子,夕阳的余辉洒在飘舞的人身上,看起来潇洒非常,散发著一股侠气。
何暮青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祝尊宝!
待那人站定,三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祝尊宝。
何晓旭不悦的道:“你这人,来我家从来不走正门,告诉你,哪天我家丢东西了,非找你麻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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