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琰在他身后轻声问道,那声音仿佛带着热度,让他面颊变得滚烫。想到自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脸红,高元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头也不敢抬。
“我娘也很喜欢这种花。小的时候,我娘带我上山玩耍,我不小心摔倒,把脚扭伤了。我哭得很厉害,我娘就摘下附近的鸡儿肠,嚼碎了给我敷上。我还记得她说鸡儿肠虽然不起眼,花期也很短,但是生命力顽强,它生长过的地方,第二年一定还会再长出来。”
林琰说着弯下了身,温柔地注视着迎风摇曳的小花,眼睛里满是怀念的味道。根据县衙的记载,林琰的母亲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林琦没有续弦,一直就是父子两个相依为命。虽然家大业大,但林琰已经没有亲人在世,应该非常孤独吧?
“如果人也是这样就好了。”
高元无意识地把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身边的林琰大大地叹了口气,他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可是因为这种事道歉好像更尴尬,他干脆就一言不发想要遮掩过去。
沉默了半晌,林琰微笑着说:“是啊,人也是这样就好了。在一个地方分开,只要静静等待,就还能再见面,如果这样就好了。”
看着林琰幸福地眯起双眼,高元心想他是不是从这些鸡儿肠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呢?不知为什么,高元心中好像有一阵风呼啸而过,吹得他的心乱蓬蓬的,狂跳不止。林琰那张肥胖肿胀的脸竟然看起来莫名地顺眼。
“少爷,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林若光和高艺两个人带着无比满足的表情闯了进来,高元立刻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林琰直起腰板,笑着回答说来看看花。
“少爷,咱们要不要打双陆?”
跟林琰说话的时候,林若光永远都是毕恭毕敬,跟对高元的态度大不相同。高元本来就不善于玩双陆,今天更是因为心不在焉输得一塌糊涂。被高艺和林若光揶揄的时候,林琰在一旁温柔地注视他,结果他就输得更惨了。
稀里糊涂地玩到了深夜,他和高艺终于赶在宵禁之赶回县衙。他回房准备睡觉的时候,高艺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说实话,高元从未见过高艺如此凝重的表情,被吓了一跳。
“你今天怎么回事?”
“什么?我今天怎么了?”
高元移开视线装糊涂,暗自担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
“表情一直怪怪的,看起来好恶心。”
听了高艺的话,他气得立刻甩开了抓住自己肩膀的手。什么叫看起来好恶心?重重地关上房门,高元恨恨地想。突然他心里一惊,如果高艺看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那别人岂不是都无法忍受了?怀着被人看穿的不安,高元一夜没有合眼。
但是到了第二天,就没人再提那件事了,高元也终于安下心来。衙役们休息了一天都精神抖擞,高元便指派他们打听瘦猴生前的行动,尤其是跟金钱有关的。刘掌柜就像算好了时机似地在衙役们刚走的时候来到县衙,对着高元又是一番辱骂。不过错在自己,就算被骂成什么样,高元也只能低头受着。
“我的宝生可是我们刘家最后的根苗,我这辈子辛苦创下的事业本来都应该由他来继承的。现在他死得不明不白,你这狗官竟然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你还我宝生……”
刘掌柜骂完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可是高元一肚子委屈,根本没有食欲。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查,为什么一点进展都没有呢?不仅没有进展,还被凶手耍得团团转。到底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呢?
高元的脑袋里忽然“咚”地一响,好像有个念头接近成形了。如此明显的矛盾居然这个时候才发现,真是被猪油蒙了眼睛,难怪挨了这么多天的骂。正巧高艺搜寻了一上午,回到县衙吃午饭。无视叶姑娘的召唤,高元拉着他进了房间。
“你觉不觉得凶手本来就打算杀掉四个孩子?杀人是他的目的,而非绑架。”
高艺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不解地点了点头,补充说:“不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才把孩子杀掉的吗?”
“不,不可能。能在蒙馆附近拐走孩子的,必定是跟孩子认识的人。如果最后放了孩子,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份昭告天下,凶手一开始就打算杀掉四个孩子。我想他绑架孩子们,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目的。”
“你是说,四个孩子中有一个是凶手想要杀掉的?”
跟高艺说话果然容易,高元开心地不住点头。
“四个孩子中有一个跟别人不一样。”
“江小郎。”
“没错,其他人都是独子,唯有江小郎不是。而且凶手很了解孩子们的家境,为什么明知江小郎家付不出赎金还要绑架他呢?”
“因为他要给自己一个杀掉江小郎的借口。”
“江小郎死了,唯一的得益者就是江玉郎。从此以后便没有人跟他争夺江家的财产,而且又有大笔赎金进账。黑三、瘦猴和春梅的死都和他有关。”
高元顿了顿,继续说。
“黑三曾经说过,他在西郊遇到江玉郎,抢劫不成又准备勒索。我想他有信心能够勒索成功,可能不是因为当时他看见了江玉郎和女人在一起,说不定是看见了江玉郎的马背上驮着什么东西。当时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后来,他听说了绑架案,立刻就把这件事跟江玉郎联系到一起,想要借此勒索。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瘦猴,两人也成功勒索到了金子。但是不巧的是,江玉郎把周家有标记的金子给了他们,瘦猴使用以后被我们发现了。替他们两个保管金子的人害怕自己被当成绑架案的凶手,悄悄地把金子送到了县衙。而春梅是江玉郎的情人,她知道了这件事,被江玉郎杀人灭口。”
“那他为什么要杀林琦呢?”
高艺突然提到了林家。
“你不怀疑林琰了吗?”
“嗯,”高艺老实地点了点头,“专程请来杨柳苑的舞姬给我们表演的人不可能是凶手。”
高艺的话好像铁锤一样重重地敲击着高元的后脑勺。当初严厉指责他没有做县令的自觉的人居然因为这种理由而相信一个人,他的脸皮怎么会这么厚?
“就因为这样吗?你还有当缉捕的自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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