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自不用说,大衍开国两大异姓王之一,和永安王府姜家并称天下世族之首。
长宁王府以军功起家,无论儿女,都是精通兵法,弓马娴熟。姬家的历代县主,要么入宫为后,要么嫁入同样的世族人家,从来没有下嫁寒门的说法,一次例外也没有。
偏偏姬扬就开了这样一个先例,怎能不让人惊讶,并对此议论纷纷。当然,琅琊君家也不是普通人家,他们虽然没有世族的身份,却是大衍皇朝很特殊的一个存在,无人敢轻慢他们。
君家是以诗书传家的,他们家传的,不是一般的书,而是中原有史以来,历朝历国的史书。
如果没有君家先人的努力,神川皇朝之前的中原历史,很可能就在战火中烟消云散了。因此从神川皇朝到大衍皇朝,虽然君家的嫡系子弟从不出仕,可他们家的地位,却是绝对超然的。
君家少主君雅,才名闻达天下,他的师兄俞宗就曾说过,如果君雅愿意参加科举,他状元郎的头衔肯定是保不住的,可惜君雅就是不来考,神宗皇帝扼腕叹息之余也是无可奈何。
君雅娶了姬扬,姬扬嫁了君雅……
卫夙闻讯既是觉得好笑,又感到浑身轻松,不管怎么说,父皇是不能再逼他了。
在卫夙看来,他娶不娶姬扬和长宁王府是否支持他,根本没有必然联系。老长宁王已经去了,现在的姬家是姬清当家做主,他相信凭着他们两个人的交情,姬清会毫不犹豫站在他一边的。
显德二十二年,神宗皇帝驾崩,谥号“惠”,年仅十六岁的卫夙登基为帝。
就像先皇想到的那样,太皇太后谢逸牢牢地把持着朝局,根本不给小皇帝任何机会。卫夙年轻气盛,如何忍得下去,他不是先皇,也没有他那般软弱的性子,他是不会任由谢逸摆布的。
永嘉元年,卫夙为了打压谢家的气势,罢免了谢逸的侄儿谢宁中书令的职务,换成俞栋担任此职。同时他把侍中余宪和尚书令韦传也给撤职了,换上了桂儒和孙晏。
俞栋是前科状元郎俞宗的叔父,也是君家的学生,他虽不是卫夙的人,可也不是谢逸的,中立姿态站得很稳。至于桂儒和孙晏,前者是卫夙的老师,后者是他的舅舅,就都是自己人了。
谢逸冷眼看着小皇帝的举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想着,哀家经营了几十年的朝堂,不是你撤换几个官员就能撼动的,要是那样容易的话,先皇早就成功了,哪里会轮得到他。
果然,新上任的三省长官就职不到半年,就纷纷被谢逸寻到了错处,俞栋下狱自杀,桂儒、孙晏免官回家。卫夙气得半死,却是无能为力,他发现在太皇太后面前,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
卫夙的危机没有就此解除,谢逸罢免了他的人仍不罢休,他动了换个皇帝的心思。
得知太皇太后传召楚王进京的消息,卫夙慌了。
谢逸不是他的亲祖母,可他却是楚王的生母,谁近谁远,显而易见。更重要的是,在皇帝有错的情况下,大衍皇朝的太后或者太皇太后,论律是有废立皇帝的权力的。
卫夙有错,这是事实,尽管上升不到废帝的高度,可要是谢逸铁了心,想把亲生儿子扶上位,小题大做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朝堂上下,从先皇登基起就是掌握在太皇太后手里。
卫夙不想坐以待毙,他赶在楚王抵京之前,打着巡视河工的旗号出宫了。他要去朔州,他要去找姬清,真的和太皇太后对持起来,只有姬清手上的兵权能帮到他。
出宫不久,卫夙就让影卫化妆成他的样子,代替自己巡视河工去了。他私下带着一行侍卫,改道向北,投奔姬清。不想太皇太后早有预料,提前派人在路上伏击了他。
侍卫们拼死力战,可惜力有不敌,渐渐被人包围。随着对方步步紧逼,包围圈越来越小,眼看就要被人突破。卫夙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神色,心里却多少有些开始慌乱了。
他不由自主在想,如果被太皇太后抓回宫去,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也许会像伯祖父齐怀王那样,直接被人废了,再赐上一杯鸩酒。齐怀王还有皇祖父这个弟弟,虽然赐死了他,却以帝礼治丧。他只有三个姐姐,真要是被人废了,只怕结局比齐怀王还要不如,天知道谢逸和楚王会如何对待他。
关键时刻,一道白色身影闯入卫夙的视线,只见他左突右挡,三两步就冲到了卫夙面前。
“快跟我走!”白衣人抓住卫夙的胳膊,带他飞身掠起,动作快得其他人根本来不及拦截。
卫夙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可他还没想起是在哪里听过,就被人带着风驰电掣一般疾走了。一口气奔出二三十里,见身后没有追兵追来,白衣人放下卫夙,让他稍作喘息。
卫夙虽有习武,可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并未修习过内功和轻功,陡然经历这么一回,确是有些吃不消。他在树下坐了会儿,直直盯着白衣人看了片刻,突然道:“你是阿清,对不对?”
由于年纪相当,卫夙打从会走路会说话起,就和长宁王世子姬清玩在一起,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但是那年姬清代替卫夙中毒之后,老长宁王把儿子送到昆仑山养伤驱毒。后来,老长宁王遭人暗算死于朔州,姬清下山后直接赶往朔州袭爵,并接掌军权。卫夙以前从未出过京城,所以他和姬清已有十余年未曾见过,彼此的联系都是靠的书信。
姬清勾唇笑笑,温言道:“陛下,你能走了么?此地距离朔州千余里,我们必须尽快到达,以免夜长梦多。”他笑起来的神态,还有说话的语气,都让卫夙感觉特别地熟悉。
卫夙一跃而起,兴奋道:“阿清,你的伤是如何治好的?我记得太医曾经说过,你不能再练武的。”为了这个事情,他当初难过了好久,为什么不是他吃了那块芙蓉糕,他是不用练武的。
“太医的话,通常只能听一半。”姬清说完,再度拖着卫夙掠起,到了他的藏马之处。
卫夙看着全身乌黑、四蹄雪白的高大骏马,不解地问道:“为何只有一匹马?”
姬清撇了撇嘴,笑问道:“陛下最长时间骑过多久的马?不超过半个时辰吧?”见他默然不语,继续说道:“此去朔州,我们路上不能耽搁,陛下一个人,是坚持不住的。”
姬清说完翻身上马,再把卫夙拉了上去。卫夙对姬清说的那番话,感到有些不服气,他有心想要反驳他,又觉得用事实来说话更有说服力,于是保持沉默。一个时辰后,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一路疾驰两天两夜,打发了三拨伏兵和两拨追兵,姬清终于带着卫夙到了朔州大营。
下马的时候,卫夙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是自己的了,他很想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骑马了,可看到姬清完全如常的步伐,没好意思说出来,默默把话吞了下去。
他们刚刚走进营地,就有亲兵上前回话,姬清听完立即扔下卫夙,拔腿跑了。
卫夙莫名其妙,抬腿跟了过去,他尚未走进营帐,就听到姬清惊慌失措的声音:“大哥!”
大哥?!老长宁王有一子两女,姬清乃是长子,他哪里来的什么大哥,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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