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有千言万语噎在喉头,常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拿自己沾满了卤鸡爪油污的手掌紧紧抓住景淳,半天才说:“小淳,我是小明,你认得我对不对?”
景淳擦了擦眼睛,点点头,情绪还没恢复过来,表情又是开心又是害怕地挣扎了一会儿。
常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半搂着景淳,四处张望寻找景丰的身影。
身边的大人已经张罗着报了警,奶奶蹲在景淳身边,仔细给孩子擦了擦脸:“多可怜呢这孩子,差点就没了。明明,你怎么看出来那是个人贩子啊?”
“……”常明只好胡乱找了个理由,“小弟弟哭了!”
“嘿,”奶奶笑起来,“哪能哭了就是人贩子?我揍你你还哭呢。唉,说不定就是人孩子跟你有缘呢。”
说完又转过头去问景淳:“孩子不怕啊,告诉奶奶,你叫什么名字啊?”
景淳抽噎了一声:“景淳。”
“你家住哪里啊?有人跟你一块儿出来的吗?”
话音还没落,另一个小男孩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大喊着小淳的名字,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景淳抬头一望,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哥哥!”
常明看着景丰朝自己的方向冲过来。那时候的景丰,跟常明差不多高,眼睛一点也没有变,只是在见到差点被拐走的弟弟的时候,被吓坏的小男孩怎么也忍不住眼泪。
从警察局出来,景丰父母的电话也没打通,奶奶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全,带着常明也不回家,坐一块儿陪着他们等。看得出来景丰是那种很独立的小孩,但应该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后怕,对常明和奶奶要陪他们等的事很感激,又很是局促。
他们就坐在警察局大厅的长椅上,景丰跟常明就隔了一只手的距离。常明老忍不住偷偷看他,没多会儿就被景丰发现了。
“……”景丰红着脸站起来,还不忘紧紧牵着弟弟不放手,煞有介事地对着祖孙俩鞠了一躬:“谢谢奶奶,谢谢你。”
多有心思的小男孩,心里想什么也是能透在脸上的,更何况常明现在身体里装的可是二十六岁的脑子。不知道这句谢谢跟景丰心里憋了多久了,一直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奶奶赶紧拉着景丰的手把人摁回椅子上,满目慈爱:“哎哟孩子别跟奶奶客气,赶紧歇着。饿了吗?”
景丰赶紧说谢谢奶奶不饿,但是景淳一听就抬起两只哭红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常明奶奶,就差啃着自己的手指头了。
奶奶一拍大腿:“得,我去找点儿吃的。警察同志,麻烦您注意着我这三个孙子啊!”
奶奶出了门,就剩仨小孩大眼瞪小眼。按说孩子嘛聚在一块儿哪有什么玩不上手的,但景丰的个性那不是一般的小孩,景淳呢刚被那么一吓还没缓过神来,至于常明——他这会儿不是小孩儿。
愣了半天,常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朝着景丰挪过去了一点。得亏常明发育还不完全,见惯了景丰长大后的人模人样,冷不丁这么个小可爱放在眼前,常明要是成年人的身体肯定就那啥了,这还是在警察局里呢!这么恋童!
常明艰难地说:“景丰,你不要害怕了,小淳找回来啦。”
景丰不知道常明这句话其实是在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容常明想到更多要说的话,警察姐姐如释重负地走过来,蹲下身子摸着景淳的头发:“小朋友,你爸爸妈妈的电话打通啦,他们一会儿就来接你回家。”
又等了半个小时,景丰的父亲并没有出现,只有他妈妈带着一个司机匆匆赶来。那个女人跟兄弟俩长得很像,走进来的时候,常明想到她后来的人生,有些恍惚。
但现在景淳找回来了,以后的事,会不会有一些不同呢?
也许是穿越片看得太多,常明太过入戏,几乎都忘了自己是在做梦。
奶奶站在门口万般不舍得抱着景淳亲了两口,站直了一把老骨头,又义正言辞地数落了景家妈妈一顿。景妈妈有点窘迫,但也都点着头听了,跟常明奶奶道谢。眼看着景丰牵着景淳上了车,常明心里一阵悸动,冲上去扒着车窗急急忙忙地说:“景丰,我是常明,你要记住啊!我家住在林晚路185号,17栋4楼,离这里5个站,你以后来找我玩好吗?”
景丰看着他,错愕着点了点头。
车子渐渐开远了,常明站在原地,莫名的惆怅袭来,又大声地冲着尾气喊:“景丰!你跟小淳都要好好的!”
不知道景丰有没有听见。
常明奶奶不知道孙子是抽了什么疯,但她还是麻利地走过来牵着常明的手回家:“咱回家吧明明,这俩孩子跟你有缘,以后总会见面的。”
常明心想,是啊,无论如何,以后总会见面的。
不管这是不是梦境。
如果不是,那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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