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枫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周围出现了很多暗桩,或许在她还没生病时,她还会不甚在意,但现在她骨子里的疲乏全泛上来,身子还没调养好的情况下,她并不敢去冒这种险去老宅找易三。
“她对我起疑心了……?”重枫坐回椅中,手里握着扶手,寻思着那一日岑婉商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除了那个突兀的停顿,但是这跟对她起疑心并没有什么联系。她拉扯着自己的发丝,皱眉“为什么……不应该啊……”
重枫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过既然想不通,她索性也就不再去考虑这种问题,只是出了趟客栈,在街上闲逛了一日,在发现不能很好的甩掉身后的那些尾巴后,就转头又去了趟刑部,拿着新接的活回了客栈,很干脆的过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来,反正她的身体还需要调养。
她估摸着自己大概只需要几日就能缓过劲来,所以心情也比较轻松,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然而实际上,这样的日子比她想得更久。常年的劳累一旦发作起来,就仿佛成了陈年的疾病那样缠绵,完全超乎了重枫的想象。
入夜的正朔宫中,灯火一盏盏的点亮,那些烛火摇晃着,从那高楼上望去,仿佛是点点的荧虫,逐渐的聚拢,然后形成一片浩大而宏亮的光明。
岑婉商站在高楼上,相对于这寒夜,她的衣着稍显单薄,她的耳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乐声,那哀调丝丝缕缕的,就如闺怨的妇人在思念着远去的良人。这是大翰的国乐,相传是太宗所著,后来的继任者是当时有名的琴艺大家,也最喜这首《沉风曲》,所以在这偌大的帝国中,一时风行。而现在的皇上也喜这曲子,偶尔的会叫人弹上一遍,每每这时候,那位帝王总不喜有人打扰,所以这时候的岑婉商,反倒是最有空闲,可以自己支配的时候。
乐声和着风声,在半空中荡漾着,岑婉商的心中突然升起了种寂寥的感觉,她的双手握着栏杆,寒风将她的手指吹得有些僵硬,她看着楼下晃动着的小小人影,心神也随着这寒风微微摆动。
“大人,属下已经查明了。”身后的侍从跪立着,说道,将那一日重枫和帕夏汗相遇的场景一一道明,他的口齿清晰明了,席中有哪些人物,又是何种神态,都讲得极为详细,仿佛是亲眼所见。话语既毕,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卷画卷,上呈过来。
岑婉商接过了画卷,转身入内,就着灯烛展开了画卷,画中画着当日的种种,各人的表情惟妙惟肖,岑婉商微皱眉头,看着画卷中重枫正一脸恭敬的拱手为礼,她轻轻的叩击着桌面,听着指节和桌面发出的单调的声音,然后抬头:“再说次她和帕夏汗分别的话。”
“是。”那侍从不敢怠慢,又急忙说了一遍。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执着做这不爱山林的猎人,不喜耕作的老农……?”岑婉商沉默了良久,叹息着,又问道“这几日,她有何动静?”
“她一直在客栈中,除了去刑部以外,再没出去过。只是偶尔那位疏勒国的质子沙吾提会来看望她,每次均带酒肉,属下等查探过,并未发现有异样”侍从应到,又想了想,续道“在三天前,她外出闲逛了一圈,什么也没做,随即就回客栈了。”
岑婉商听罢,却是低声的笑了笑,看着那侍从:“她发现你们了。”她看着那侍从急忙请罪跪下,又道“盯着她,不要异动……”
她下了令,看着侍从匆忙离去,心中却浮现波澜,她知道重枫有秘密,在发现了她安排的桩子后,没有反应的更是异常,但是她却想不通自己这一系列的动作。谁人没有个秘密呢?无人可述,无人得知,连自己都怀揣着阴暗的,不可诉说的小心思,那自己又为什么非要去查探那个偶然认识的,在她的位置上看来,卑微得就如同蝼蚁一样的少女呢?
“你入京不足两月,就结识了殿下,巧遇了我,结交了帕夏汗……这个京城里,数得出名字的女人,除了陛下,你还有谁没认识呢?”岑婉商按着眉头,低声自语着,仿佛她就站在重枫的面前,面对着那个少女质问的眼神,给自己去寻找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如果这是种幸运……那未免太过好运了……好运到让人怀疑……”
“一个杰出的神射手,一个拼命练刀,却想往官场上走的人,若这样的人是敌人……真是让人难以防范。”来到这个官场上的人,总会有自己追寻的东西,她是为名吗?为利吗?她来自定威城,是那些不安分的西域诸国潜伏下的间谍吗?“不管你到底为了什么,若你做出一丝有损于她的事…”岑婉商将那画卷放在烛火上,看着那跳动的火焰不安分的吞吐出热量,一直安静而平稳的脸上露出了杀意。
“岑大人,陛下正召见你。”太监那尖细的嗓音自门外传来,岑婉商走过去,打开门扉,对着外面静候的太监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烦劳公公了。”
那太监急忙谦让,一张白净无须,涂着惨白脂粉的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脸:“大人请随奴才走。”岑婉商点头,她也曾在这宫中做着最卑下的工作,了解宫里那些残酷扭曲的种种,所以她一直小心而自持着,哪怕对这些旁人格外看不上的阉人,也依旧守礼有节,不敢大意。
两人在宫中慢慢的行走着,沉风曲的声音低泣幽怨,但无人敢抱怨,不多时,那朱红的宫门已近在眼前,岑婉商看着那宫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嘴角忍不住蕴了丝笑容,只和那公公站在一处静静的等着。
那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几个宫女手持着灯笼在前方引路,簇拥着一个身着宫装的少女走近。岑婉商微一抬首,看了那少女一眼,随即就敛眉垂首立在了一旁。那少女走近,却是秋静庭,她站在岑婉商跟前,默默地看着岑婉商,岑婉商恭顺的行礼,态度极是谦卑。秋静庭却是未动言笑,只是瞅着岑婉商,又回头去看了眼半开的宫门,眼中闪过了一丝的不悦和鄙夷。她既不动,那岑婉商和领路的公公也就不敢动。
“殿下,皇上还在等岑大人。”眼见着时间渐过,那公公终于有些着急了,忍不住开口道。
秋静庭面色微沉,扫了那公公一眼,那公公也是看人眼色的老油子了,立刻就软了膝盖跪倒在地,高呼着饶命的词句来。秋静庭听着这厮大呼小叫,心中更是厌烦,当下一拂袖,就要离开。
“殿下”岑婉商却突然的开口,叫住了秋静庭。秋静庭转身,扫了岑婉商一眼,随即将眼移开,仿佛连看她都是万分让人不情愿的事情。只是她没有动,只等着岑婉商的话。
“殿下,那位与你一起入京的孩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岑婉商并没有在意秋静庭的表情,她只是悄悄看着秋静庭,看到她那瞬间露出的迷茫而又疑惑的表情,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行礼,随同那位早就等得着急的公公转身走进了那道半掩着的朱红门内。
秋静庭看着岑婉商走进那扇门中,一瞬间,她的脸上闪过了极为浓烈的憎恶。
“佞臣。”秋静庭皱眉说道,将袖子一甩,转身即走。出得宫门,几个侍从早就备好了小轿在门口候着了,见到秋静庭,急忙行礼,护送着秋静庭上了轿子。
此刻宫中城门已闭,要到第二日才会开门,但皇上心爱秋静庭,哪怕她在宫外另有府邸,也依旧在宫中留了处偏殿给秋静庭。此时夜深人静,侍从们抬着小轿,沿着宫墙慢慢行走。
秋静庭扶着额头,她不喜岑婉商,但并不代表她会轻视这样一个深受她母亲喜爱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无视过岑婉商的智慧,所以她很在意临别前,岑婉商说的那句话。
“她们怎么会认识……”秋静庭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眉间“重枫吗……看来要查一查……”
宫闱内的事情,重枫还不知道,她也不清楚除了岑婉商以后,还有个尊贵的女人也对她提起了兴趣。她此刻正和沙吾提还有帕夏汗喝酒,听着沙吾提好奇的问题。
“西北用水真那么难?我记得幼时,我们院中有个很大的水池,一点也不用担心。”
“你们家有钱嘛。”重枫笑眯眯的回答,沙吾提带来的东西自然要比重枫买的高很多个档次,重枫吃喝爽利,自然也要给沙吾提些好处才是,这是职业操守问题。
“我已许久未曾回家了。”说到此处,沙吾提那张大大咧咧的脸上也露出了丝如成人般的索然,他抹了把脸,对着重枫笑笑:“只是旁人问起来时,我却只能说此间好,不思归。”
重枫也随着叹了一声,默默的饮了口酒,沙吾提是有家不得归,可是自己呢,曾经的家早就消散无踪,她在定威城那么多年,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回到这帝都中,可是来到了帝都,她又怀念在定威城中的单纯美好来。这帝都中,她谁也不敢信,就连想给易三传个话,她都不敢委托眼前这个看上去对她掏心掏肺的少年。
“君问西北应不好,回首何处是归乡?”重枫饮下一口闷酒,将胸中积塞的郁气都化为酒气吐出。
“说得好!”沙吾提闻之大笑,又道“再过月余,据说朔北汗国使节就会来帝都了,到那时节,除了进贡于皇上的物件,应还有部分是给予我阿姐的,到那时节,我带你尝尝我们那处的美食去。”
重枫咧嘴一笑,突然奇道:“怎的还有给你阿姐的?”
沙吾提哈哈一乐,斜看着重枫,说道:“莫非你以为阿姐是如同我们这种被扔到大翰的不受宠的质子?她可是帕夏汗!是朔北草原破军的子孙,有大豪杰阿依翰血脉的女人,那是真颜部最正统的继承人。”他看着重枫那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最正统的继承人,怎么又会到大翰来?”重枫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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