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待到十五初成人,行了及笄之礼后,便靠着月伦湖处分了一处宅院,紧靠着正朔宫,以方便公主前往与母亲相聚。月伦湖与扬酥湖遥遥相对,和扬酥湖那饱满的模样不同,它形如弯月,静立与帝都之西,从整个帝都上方看下去,帝都就如同日月在握,是传说中的风水盛地。
此刻重枫正沿着月伦湖畔一路朝前,月伦湖静怡如女子,在帝都中,是寸土寸金,达官贵人所居之处,人流并不多,因此显得格外的安静,一旁的月桂树在风中轻轻摇动,若是到了阳春三月,想必是清香满路花飘零,风色轻摇动树梢,是极清雅的地方。
公主府上朱门紧闭,两盏红灯笼高悬,两个青衣小厮正依着双母狮的雕像聊着天,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声,夜静微寒,这守门的小厮也是裹着织锦的裘衣,相貌也是极清秀,远远看上去,倒似一般富户的少爷一般。
重枫上前告了来历,又递了腰牌,那两个小厮倒没有仗势欺人的嚣张劲,查过腰牌无误,一名小厮急忙回身进去禀报,只留另一小厮好奇的打量着重枫的相貌。
重枫只和善的朝那小厮笑笑,双手垂下,站在一旁静立着,她本就出身军旅,腰背立得笔挺,如劲松屹立,纹丝不动,静静看着,也能透出几分肃杀的意味。只是她长得清秀普通,身穿也是极为简单,和一般街上的平民还差了些许,因此那小厮实在是想不通,自家的公主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不多时,入府的小厮钻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个拎着灯的侍女,灯火摇曳,映得那侍女脸上一片暖色,她拉了拉身上的褙子,那粉色的花边衬着雪色的肌肤,格外的好看。那侍女也是年轻,才十五六岁的样儿,粉面斜鬟,怯怯弱弱的朝着重枫一福,说道:“重小姐,请随奴婢来。”
重枫行礼谢过,又朝着两位小厮点头行礼,这才随着那侍女从一旁的小门入内。
路过门前的雕凤影壁,绕过廊回曲折,重枫看着灯烛晃动,将那斗拱飞檐映出一片斜飞的黑影,鱼鳞软服的甲士来回巡视,重枫的手心微微的有些发汗,她年少孤苦,见过金戈铁马,斩过蛮人,可却未曾见过这样的富贵的阵仗。
她在心中暗自嘲笑着自己,重又垂下了眼,亦步亦趋的随着那侍女前行,来到一处偏厅间,侍女站住了脚,轻轻的叫了声什么。于是格子扇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另一个年级稍大的丫鬟挑着帘子出来,带着重枫往门内走。
脚步于是便踏上光可鉴人的青砖,屋内并不冷,起了暖炉,将房间热得一片温暖。绕过了雕花天罩,秋静庭与帕夏汗正相对而坐,案前摆着一把茶壶,两只茶杯,秋静庭朝那个带路的丫鬟看了一眼,那丫鬟于是低头退下,这房中,便又只留她们三人。
“莫怪本宫怠慢客人,自己寻座吧。”暖房中香薰暖热,秋静庭一张粉脸飞霞,看了重枫一眼,笑笑。
重枫矜持自礼,微微的恭身,朝着秋静庭瞅了一眼,想着她眼下心情看上去倒是真正的好,又望了眼一旁抿着清茶,不动声色的帕夏汗。她也不知是哪来的脾气,性子一发,也不客气,自己便找了处椅子,那么坐了下去。
“看,我早说了,她便不是个畏畏缩缩的人的。”秋静庭却是笑了起来,对着帕夏汗说道“在大漠时,她自拍着身边,便敢让本宫坐下。自本宫打出生以来,谁敢如此。”
这话一出,重枫不禁有些脸红,额头平白冒出几滴虚汗,心想当初你又不说,想不到心里却是这般的想法。
“确实,你说的对,是个大胆的人。我以前,却是没看出来,大概是有些不同。”
帕夏汗闻言,却将眼光投向了重枫,嘴角处挂着丝笑容,轻轻的,点了点头。重枫被帕夏汗那带着丝不明意味的眼光一打量,只觉得身下似乎安了个针垫,坐立不安起来。
她想现在这样诡异的气氛算个什么事,也顾不得行礼什么的了,起立说道:“我在口袋巷发现了一点小东西。”她也不称自己为卑职或学生,那种带着自谦的称呼在这两个人面前,她心中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喜欢,所以将心一横,就自称为我。
两人皆是看向她,帕夏汗唇角带笑,只是那笑容里有重枫厌恶的自以为的看穿什么的感觉,而秋静庭却是看了帕夏汗一眼,并没有流露出什么过多的表情。
重枫清了下嗓子,将口袋巷发现香囊,又被人发现并抢去香囊的事情一一道来。
“我查过血迹,香囊所在位置,应该是杀人的地方。”重枫说到自己擅长的地方,脸上也去了此前的心虚浮躁,现出几分自信沉稳,侃侃说来“没有打斗的痕迹,血流也不多,应该是不超过三刀,想来若不是熟人,就是个专业的刺客。只是我未看到尸体,不好下其他判断。”
帕夏汗只一额首,脸上这次是真正的显露了笑容来,她从身边拿出一叠卷宗,说道:“你说的不错,这是仵作整理的卷宗。苦主是被一刀毙命。”她说着,将卷宗翻到某一页,递给重枫。
重枫接过,快速的看了两眼,又闭眼沉思了片刻,这才说道:“偏了两寸,苦主一时还不得死去,但他没有什么挣扎,我想这是熟人所为,而且,恐怕苦主知道自己难逃一劫,连挣脱反抗之心都去了。”
她说到这里,看到帕夏汗与秋静庭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心中颇为不舒坦,但她识趣的垂下眼,干脆的去看卷宗上写的东西,来个眼不见为净。
“明日苦主的法事就要开始,你陪我去看看吧。”帕夏汗说的轻描淡写,重枫却是奇怪,日前见那苦主,分明是不把事情闹得天翻地覆便不肯下葬的架势,怎么又肯乖乖做法事了?随即她看了秋静庭,恍然大悟,有长公主这尊大佛压下来,又如何争得过?只是一旦下葬,便有盖棺定论之嫌,只怕苦主还要再生事。
果不其然,只听秋静庭道:“本宫也只是找了处僻静的庙宇,先将尸体安置,否则的话,日日这么摆放着,官府面子也是极难看的。”
三人又随意的闲谈了几句,大部分都是重枫在听而已,最后秋静庭露出丝乏色,击掌召来侍女,带着重枫去了客房暂居一晚。重枫不敢有别样表示,踌躇片刻,却又不知自己到底踌躇什么,于是就带着三分郁闷,三分不舍,三分的想不明白的憋屈劲,迈着步子去了客房。
公主府上的侍女都是善解人意又手脚勤快活泼的青春少女,她们带着善意的笑容铺好软床被褥,又拿了一套月白真丝的内衣给重枫换上。重枫红着脸让侍女轻言嬉笑的折腾梳洗,最后被塞进被窝,鼻尖嗅的是龙脑檀香,身上捂的是暖被柔棉,耳边听着的是门外使女们互相玩闹的嬉笑声,虽不曾软玉温香在怀,却也是重枫记忆中极为奢华的享受了。
渐渐的,烛火渐熄,门外那些活泼泼的声音也没了踪迹,被窝早被捂得滚烫温暖,可是重枫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辗转反侧,就像古老《诗经》中那个害了相思病的男人那样,只是她又在求着什么呢?
其实重枫自己也想不明白,所以她干脆钻出了温暖的被窝,她的衣物已经被使女们拿去洗了,只是在一边贴心的摆放着换洗的衣物,一套粉色荷边的罗裙。重枫有些别扭的穿上,打开了门。
此时月凉如水,倾倒在台阶上,一片银亮的白色。重枫看着自己的倒影被长长的拖出一道黑影。四周是那么的安静,听不到半点人声,整个世界就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重枫吐出一口白气,小心的抱起自己的长裙下摆,摇摆不定的朝前走去。她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顺着直觉往前,也许…只是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公主府究竟是怎样的模样吧,她这样告诉自己。
纷纷坠叶飘香阶,夜寂静,寒声碎,千秋庭院,孤影独行,真真是别有一番风味。重枫踏着月色迤逦而行,心中的愁闷也消散了不少,竟渐渐的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就在她有些彷徨的时候,一阵人声穿入了她的耳中。
若在平时,重枫定然是选择绕道远行,但现下或许夜色太过迷人,也可能她需要一个人为她指引方向,所以她下意识的朝着人声走了过去。
人声渐起,庭院深深,月色下假山怪石堆砌成凌乱荒诞的影子。树影婆娑间,两个对望的身影映入了重枫的眼中,重枫一个顿步,急急的收住了将要迈出的步伐,猛地一个转身蹲了下来,颇有些郁闷的托住下巴。
“怎么了?”声音透过遮挡重枫身影的枝叶传过来,这声音重枫自然是熟悉的,她曾在黄沙上,湖水边都听过,这宅子的主人,所以她不禁悄悄的叹了一声,心想自己怎么走到哪里都会碰到她。
“……没什么,总觉得那边像是有什么人。”帕夏汗的声音随之响起来“大概是我的错觉。”重枫知道帕夏汗是个耳聪目明的练武之人,听得她这么说,只屏住了呼吸,更是不敢做出什么举动来。
“这庭院中的人我都遣退了,又有什么人来呢?”秋静庭轻声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怨怼,似乎感觉帕夏汗这样的说法像是在什么借口一样。
“是啊……只有你和我,应该是这样的。”帕夏汗回答,重枫控制住探出脑袋望过去的欲望,只看到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顶点处交集在一起,就像一团理不清的线条。
“静庭,我担心这次的事情,会让我……”帕夏汗看着眼前的人儿低垂着双眼,那长长的睫毛在寒风中微微的颤动着,看着是那样的惹人怜爱又楚楚可怜。帕夏汗伸出手来想要替她拉拢披在身上,但手却被秋静庭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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