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是喜欢那只狐妖。
我就站在她身畔，看她一声一声地向那扇紧闭的门里喊着：“沈桃花、沈桃花……”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沈桃花便是那只狐妖。
然而她始终没把他喊出来。
我抬头看一眼月色，明月清寒，月色之下，她的眼睛里毫不遮掩地盛着十分失落，凝成一颗颗晶莹水珠，我看着她，终于低头叹了口气。
经文再不管用了，苦涩与疼痛早缠满心口，我压抑住颤抖，擦去她眼角的泪，说：“这洞府设了仙人结界，里面是听不见你的喊声的。”
她仿佛没有听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遍一遍地对我说着，“和尚，我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他总不肯看一看我呢？”
“和尚，我喜欢他很久很久啦。”
五
她对我说，她喜欢上沈桃花是在很久很久之前。
那时正逢狐主宴惜与西方帝君谢憬的婚宴，来来往往的有许多人，极其热闹，她在大殿之上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沈桃花，从此便情根深重。
沈桃花是人间青丘一脉的狐，与她们这妖界众狐犹有不同，若仔细论来，青丘之狐与她们的关系还不如仙界众人的，然而沈桃花却在狐宴惜府上住了极久一段时间。
她也因此可以瞧见心上人。
因为害羞的缘故，她并没有讲这爱恋说出口，甚至不曾让沈桃花瞧见过她。直至那天她瞧见沈桃花要走，才匆匆跑过去，局促不安地将这爱恋说出，却只得到一句回答。
“我难道稀得你的喜欢吗？”
从此将她打入冰窖，她花了极长时间来平息这句话所给她带来的伤痛，终于又去寻觅沈桃花，却赶上神魔大战，差些死在一位上仙剑下。
那位上仙，偏偏是沈桃花喜欢的人。甚至，沈桃花洞府前的结界，便是他所下。
珠袖靠在我肩膀上，抽噎着问：“我有什么地方比不得陆安时……为什么他偏偏喜欢上陆安时……”
我只是微笑，很久之后我摸了摸她的头，我道：“情之所钟，最是身不由己。”
她许是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愣在那里，我便再次摸一摸她的头，轻声道：“我要走了。”
她才反应过来，“和尚，连你也不陪着我了吗？”
我不再回答，合掌念禅而离去。
她的哭泣，我只当做没有听见。
情之所钟，最是身不由己，我已深陷这因缘魔障。然而她并不爱我，我说出口也只是徒然。
六
我修的是枯禅。得六根清净无欲无求，否则便会日损道行，至灰飞烟灭。
我不留下也是如此。
在她眼中我只是个过客，我走或者我死原是差不离的。我离开，不过是我不愿意自己死在她面前罢了。
也是，不愿看见她爱着别人求而不得的模样。
我自请来这破败之地，数着日子，看着自己的道行一日少于一日，等待着自己的死期。
她后来因为杀害沈桃花，被送进了妖界寒庭监的水牢。
我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
匆匆赶至妖界，便见到水牢里的她。
她还是从前那般模样，只是一双美丽的眼眸却失去了往日光彩。
“和尚，你来了。”她见到我似乎还极为雀跃。
我点头，她便笑一笑，随后又突然一脸迷茫，“和尚，你说为什么我杀了沈桃花之后，还是觉得不开心呢？为什么我总觉得失落落的呢？”
我不知该说什么，辗转正欲开口，就又瞧见她的笑。
那一笑肆意张扬，让我不禁看得愣住，水牢之中就回荡着她唤我的声音。
她唤“佛持”，温温软软。
她说：“佛持，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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