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难得的好脾气，“他们，他们本来就应当死的，你想，既然是李肃肃清了这些私盐贩子这些乱民，找回了粮草，又怎么能够没有一点儿痕迹？况且，西夏向来咄咄逼人，虽然明面上死
的只是平民，我们又哪里不能死几个人呢？他们本来就不能回来啊。”
戚少商脑海里浮现的却又是那个夜晚，当日李肃面向着草野，忽然长啸一声，声音极尽慷慨悲愤，又令人觉得凄凉哀怆。
“战于陇，死于野，荒河白骨无收葬，十万阴兵可称雄？”
“——国之蛀虫，国之——蛀虫！”
还有他曾经引以为神交的李廷，还有……他重新相信的江湖与道义。
可是这片天地之间，究竟什么是真正的道义，与天良呢？
☆、江南有讯传归音
戚少商看着面前的李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月睁着她大大的眼睛，盯着面前新起的塚。
“这是，我要用毕生去迎接的一场，仇恨。”她看向戚少商，眸子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从前，我从不会去过问大哥们在干什么，因为我担心，如果知道的越多，我身上的担子也会越重，
我并不想去知道那么多。我生在这片草野，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的，可是，总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去的，只是这场回，为的居然不是祖宗遗训，而是——仇恨。他是我大哥，我一点也不想，
我想了很久。”
“那场覆灭全族的灾祸，终究是有人要背负上的，想明白了我终究放不开那场仇恨，我居然变得很轻松——日后，不论我在哪儿，支持我，和三哥，活下去的，必然是这场血痛的仇，也是血
痛的矛盾了。我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快活，我的心和魂儿，都留在这儿了。”
“可是，你呢？你和我们不同啊，你和他之间没有这样难以跨过，用生命来支持的仇恨，倘若可以…”她说到这儿，自己也忍不住摇头。
“我？”戚少商落落地收回游离在远方的目光，“我们之间相隔的，并不是这一场人祸，我和他，都是拼了一身的力气，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意志去生长在这片尘世里的人。”
他的眼神飘忽起来，他相信他和顾惜朝，都是太过于坚强的，那样的所谓欢乐，所谓幸福，都……让他们无法相信，无法，享受。
倘若天下没有混乱，天下尽是光明，他和顾惜朝，只怕只有，无尽的失落了纵使这个江湖，这个世界，伤他和他都那么深，他们也依旧，努力地，在以一种傲然的方式，活。
“我和他，都太爱太爱自己的生命了，爱这场属于自己的战斗所以，只怕就更放不下那属于自己生命的波澜壮阔。”
他看向天边，那里草浪翻飞，而三天前的黎明，顾惜朝一手持鞭，神色倨傲地说：“戚少商，我们，京城再见！”
无论有缘与否，他们都将重见，有顾惜朝的京城，有六分半堂，有桥集团的京城，纵使它再黑暗而孤独——
——不，孤独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他的生命的长河里，那份波澜壮阔，才刚刚展开。
戚少商手里握着那份王小石的传书，静静站立在这草原的清晨。
——顾惜朝的京城，戚少商的京城，那——一辈子也不会再有孤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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