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慕初甩甩脑袋,自顾自地讲话,“我想他,也想告诉很多人,我很羡慕俞晓江,至少她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可是,我却根本无法证明,自己喜欢的人是存在的。”
“你用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爱她?那些感情基础,并不是现在的你和一她之间的。”杨慕初有些痛苦地抱住了头,“你不明白,跃春,你真的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杨慕初慢悠悠开口:“我自己呆一会儿。”夏跃春看了一眼关紧的窗户,犹豫了一下,推门出去了。
☆、第 8 章
1939年11月,原上海军统地下成员杨慕次少校投敌叛变,杨氏两兄弟投敌叛国,成了大上海相当热门的话题。
3日,梅机关高层人员西义显,清水董三等人在百乐门招待杨氏兄弟。
十一点二十分,众人走出舞厅时,遭到了军统成员锄奸行动,在场日军死三伤一,杨慕初左臂枪伤。
杨慕初半披着衣服走进了房间,左边整条胳膊都带着疼,不过,看到自己弟弟紧张地坐在床边,眼睛里满是担心和懊悔,那些痛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杨慕次听到动静占了起来,头微微低着,抿紧了嘴。杨慕初一把扔下自己的衣服,站到他跟前,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杨慕次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大哥看起来平静,不知道……
“杨慕次,你真是有本事,一手好算计。”杨慕初的声音也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在问明天早上吃什么。杨慕次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大…大哥。”他实在是一阵阵后怕,大哥想也没想就扑过来,如果不是自己及时抱着他避开,伤到的恐怕就不止胳膊那么简单了。
杨慕初声音忽然抬高,“好,好一个苦肉计,杨慕次少校,你和军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还真是没有想到。”他心里的愤怒越来越大,是,任务,叫他恨死了的任务!杨慕次是个军人,是个特务,是个走在刀尖上的人,他能理解他,所以他不问,他配合,但是他也眼睁睁看着他一次次去送死,一次次把自己瞒在鼓里!
杨慕次,他真想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你的心有多冷?一次次让他重复这样的绝望:鲜血,枪炮,死亡,儿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拦不住他,救不了他,一次次在痛苦里挣扎。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杨慕次之间会有多少的浪漫和情调,他们从一开始就走在一条太艰难的路上。
可是,阿次,你能不能完完全全地相信我,交付我?百乐门前的行动,你就那么忍心,半个字也不告诉我,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再死一次!
杨慕次咬紧了嘴,他不是不想说,也不想让自己和大哥之间隔着太多东西,只是,他已经把他卷入了这张网,有怎么能让他一次次地在危险边缘徘徊?
尽管事实是,他一次又一次,连累杨慕初往更危险的地方陷。
杨慕初心里的火越来越大,眼睛前几乎发了黑。他一把揪过杨慕次的衣服领子,把他摔到了床上。
杨慕次没反抗,由着他动手。杨慕初气得发昏,一把撕开他的衣服,手臂上的纱布渗出了红色。杨慕次担心他的伤,伸手抓住了他左胳膊。这个行为在气头上的杨慕初看来,完全是在反抗自己。冷哼了一声,甩掉杨慕次的手,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
那结实的身子,光滑的曲线,每一处他都太熟悉,熟悉得好像那是他自己的身子。他知道摸到哪里会引起他的战栗,知道捏到哪里会让他发出隐忍的□□,知道碰到哪里会让他脸上泛红。
他曾经那样贯穿他的身子,和他贴得那么近那么紧,他也以为,这样,他和他就都是彼此的,分不开的,能完全交付的。
可是,那身上一道道枪伤弹疤,无声地宣告:他还有任务,还要保家卫国,他有自己的信仰,他的命,是任务的,是信仰的,但是,不是你杨慕初的!甚至,他的心也不完全是你的!
你拦不住他,抓不住他!
杨慕初心头的愤怒烧光了他的理智,狠狠颁开杨慕次两条长腿,直接劈了进去。
☆、第 9 章
杨慕初满头大汗地从梦里醒了过来,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拿床头的纸巾。
回过神来,发现了被自己扔在床头的那个录音笔。想了一下,拿在手里,按下了开关。夏跃春的说,找他爸看事的人里面,有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据说是以前在上海的混混,叫李三福。他趁着聊天的机会偷偷录了点东西下来。
老人沙哑不清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响了起来,夏跃春躺在门外的沙发上,睁着眼睛又听了一次。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看到那样的人……”黑暗的房间里,只听到那沙沙的声音。久远的记忆再一次被缓缓打开。
1940年,李三福才十五岁,但是人机灵,年纪小小就跟在了徐采丞身边。徐采丞是杜月笙的门生,自从杜月笙离开上海后,青帮的事务有相当一部分是从他手里过的。
杨慕初暗中和重庆的协议,当初也有杜月笙在其中的经营。后来杨慕初将金龙帮拆散进入青帮,和青帮的关系一天天复杂起来。杜月笙需要一个人替他处理青帮生意,杨慕初也需要青帮这个靠山。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李三福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在上海翻云覆雨的杨慕初。
不算大的一片空地,周围堆满了货箱。场中央几个青帮的打手把徐管事和杨慕初围在中间。杨慕初脸色黑压压的,像天上快要掉下来的乌云。
狂风把雨吹得都起了雾,雨水在人眼睛前织起了网,眼睛又酸又疼,雨点也特别重,砸在人身上都疼。
徐采丞的话在风雨里有些模糊,“杨老板,青帮的人投靠日本人是真,不过,也轮不到军统的人来教训。杜先生一直不希望青帮和政治牵连太甚,令弟的手段倒是痛快。现在,青帮里大大小小的人,投敌的大佬被杀,还有的,乖乖替军统办事,这叫杜先生往哪里站?”
“不对,令弟,似乎不只是,军统的人啊。”徐采丞顿了一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现如今,他在政府里混得风生水起,如果日本人知道,对谁都不好。”
杨慕初握紧了拳头,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雨水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滴成了一条小流。“你们,放他一马,他欠的债,我来还。”
徐采丞摇摇头,“杨老板的货,我们很想要,杜先生也并不想和杨老板为难一一杜先生也是一心想要抗日报国的。只是,青帮有青帮的规矩,青帮可以抗日,但是,不能替军统卖命。如果不要一个说法,岂不是叫人以为,杜先生的人,是人人都能随便动的吗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声音也忽然提高,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远处的云聚集到头顶,天上乌压压的,叫人透不过气来。天边忽然炸开一道响雷,炸得人耳朵嗡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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