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小孩长大以后变成了道士,当他们再度重逢时,小孩却不认狼妖了,还生怕师兄弟知道自己曾被狼妖收养过,会被别人看不起,冷冷地赶他走,让他不要缠着他。”
“狼妖很生气,他那么想念小孩,可小孩却那么绝情。他放不下,小孩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要缠着他。于是,他就特地伤了他的那些师兄弟,他和谁亲近,他就要杀谁。结果,小孩为了他那些师兄弟,居然要杀死狼妖。他利用狼妖对小孩的关心设下陷阱,引诱狼妖前来,最后竟狠心将狼妖封印于禁地之中,百年不得见天日。”
陵越叹了一口气道:“那狼妖确也有可怜之处。”
少年冷哼一声,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的眼中似有一团焰火在不住地跃动,森然道:“是啊,人都说妖类凶残可怖,但人心何止冷酷百倍?妖虽会食人,但不过只是为了生存而不得已为之;而人呢,人却会为了一已之私而骗人、害人,甚至是自己的至亲至爱之人;昨日恩情,明日皆非,哪怕你对他再好,他也不惜将过去全部撕碎给你看,还要让你下地狱!……”
陵越渐觉百里屠苏呼吸沉重,心道不好,深知不能再继续这场对话,干脆挑明道:“妖既食人,人自然要降妖。有因才有果,噬月玄帝,你说是么?”
少年倏然变色,眼如利箭,突然一跃而起,朝着陵越飞身扑去。陵越挥手格挡,二人数招来回后,少年伸出右掌直拍向陵越胸口,陵越伸掌相抗,运起灵力,震得少年连退数步。狼妖冷笑道:“我现在附在这少年的身体里,你若是要杀我,就是杀了人。天墉城的弟子也要滥杀无辜么?”
陵越闻言,略一停顿。狼妖在这间隙,咬破手指,于空中划了一道血符。不出片刻,那破庙之中竟是黑气缭绕,幽魂游窜。
“师兄?”百里屠苏顿觉胸中猛地一痛,然后有什么东西在紧拽地他的心,方才已呈异样的气息,而今正在这黑气的侵扰之下,疯狂地奔涌起来。他紧紧地捂住胸口,痛苦地大叫了一声。
“屠苏,你怎么了?”陵越忙上前察看,却被百里屠苏一把推开。“不要……过来……我……”百里屠苏冷汗直流,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煞气像是被什么强力催动着,要不顾一切地发作起来。
陵越看到百里屠苏额间红痕如血,已知情势危急,却又束手无措,因为那些黑气,也正将朝着他侵袭过来。他收摄心神,转身拔剑,与那黑煞之气缠斗起来。在打斗之中,他听到狼妖得意的笑声哈哈传来:“蠢货,你师弟吞了我的内丹,我只要以气息为引,就能扰得他心神不宁,亏你们还留在这里听我讲这么久的故事,半点没觉察到我早已暗作手脚。这四方怨灵,你们就好生享受吧!”
狼妖说完那话,转身便要离去。陵越尚自顾不暇,百里屠苏危在旦夕,哪还有力气去管狼妖的来去?当下心头大悔,后悔方才不该如此轻敌。
恰在此时,门来忽然传来“丁铃”、“丁铃”的串串铃声,那狼妖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忽然大变。
☆、镇妖(二)
门外,一个中年道人缓步踏入庙中,随着他手中铃铛摇响,蕴藉在声音中的灵气化作点点星茫漾荡,片顷,此间所有的黑煞怨灵被消散殆尽。陵越但觉身体一松,眼前一片清朗。他回过神来,见百里屠苏煞气已入体,身后焚寂即将跃出,连忙以指捏诀,打出一道清正灵气注入百里屠苏体内,但求保得他片刻清醒。
那狼妖看到道人出现,整个人似乎凝固了一般,脸上现出无数复杂的情绪。道人看到他时,也是怔了片刻,随即,他手中拂尘一挥,一道灵力变作灵索,将狼妖团团缠缚,狼妖在道人面前毫无反击之力,被缚之后痛苦地大叫了起来:“道……道渊,你快放开我!”
陵越心中一凛:原来他就是铁柱观的前任观主道渊真人,不是说他四处云游去了么?
那道渊并不理会狼妖的嘶吼,他来到陵越身旁,捏指化诀,一道清正咒连同灵力一齐,注入了百里屠苏的体内。他修为极为高深,百里屠苏身上黑煞怨气随之压制了下来。煞气消去后,屠苏整个人体力不支,软软地倒了下去,陵越急忙上前抱住了他。
道渊对陵越略一颌首:“天墉城,陵越?”陵越抱着百里屠苏也不好施礼,忙侧了侧身道:“正是。晚辈陵越见过道渊真人。”
道渊点了点头:“方才我来时听他们说,天墉城派了两个弟子前来捉妖,果真是你们!”他看了一眼狼妖,那狼妖眼神怨毒,正死死地盯着他瞧,他倒是并不以为意,指尖微动,那绳索一闪,瞬间拉着狼妖坐回了方才的位置上。
道渊亦施施然坐下,说道:“刚才听小兄弟说了一个故事,贫道倒也有一个故事,忍不住想说出来。”
陵越心下了然,道渊此番想说的,定是他与那狼妖的故事,忙扶了百里屠苏坐下。百里屠苏脸色稍微,人也已悠悠醒转,只是全身无力,只能侧着头靠在陵越的肩上。
道渊的声音不急不缓,平和而中正,语调之中带着几许悠远,将人带回到那百年前的故事之中:“……狼妖一直以为是小毛孩背弃了他,可他却不知道,小毛孩从小孤苦,被狼妖收留之后,感受到了人间最大的温暖。他又怎会背弃唯一给予他温暖的人?只是,当他渐渐长大,他也希望能够像狼妖保护他一样地保护狼妖。所以,当道士说要带他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为的,就是要学成法术,保护想要保护之人。”
一旁的狼妖冷哼一声,表情大为不屑。
“小孩努力修习法术,从同辈人之中脱颖而出,年复一年,终于获得下山的许可。但师父交待他的第一件任务便是捉妖,且是一头身披烈火的妖狼。小孩这才知道,狼妖在山下伤人性命,早已被师父盯上。小孩心知,妖若食人,便是犯下弥天大罪,必须诛其魂、裂其骨,可小孩又怎舍得这样对付带大自己的狼妖?但是,被师父派下捉妖的弟子却不止他一人,他只能千方百计想办法拦着那些师兄弟……”
“狼妖知道小孩下山,就想着法子与小孩相认。小孩为了保护狼妖,只能狠心赶走他,希望他能躲得远远的,却不想竟惹怒了狼妖,多次出手伤了他的师兄弟。师父震怒,要亲自动手。小孩跪在师父面前哀求,请求师父留狼妖一命。并立下誓言,他会捉住狼妖,让他不再为恶人间,并以今后的善举为偿,替狼妖赎罪。”
狼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当他听到最后一句时,猛地抬头,看向道渊的眼神复杂难辩。道渊似无所觉,仍是径自讲下去:“他以自身气息为媒,利用狼妖对他的关心捉住了狼妖,并将狼妖关于咒水之地。狼妖心中愤恨,成日以最恶毒的语气成日咒骂小孩,小孩先是难过,后来也不免生气,那些真相也不愿再讲与他听。”
“后来,小孩接任铁柱观观主,20年后云游四方,践行当日誓言。他每做一件善事,便会收集一枚铜钱,一枚铜钱就是一缕感恩之念,到收集万枚之数,他就可以用那些铜钱铸成鼎炉,无数人的心念可汇成无上愿力,界时便可焚起清业之火,以此消弥狼妖罪行。”
“哈哈哈……”狼妖突然仰头大笑,“可笑,可笑。编的倒是煞有其事,若他真对往日情谊有一丝的怀念,当日何不携手同去,却要将恩人关入水下百年?恩将仇报,负心忘义,就是你们这些人类的拿手好戏,现在还装什么好人,给自己贴的什么金?”
道渊淡淡扫了他一眼,沉吟半晌,方道:“昔年我师父执掌铁柱观时,观内人才济济,降妖法阵诛尽妖魔;天下虽大,要逃出这么多高手的追捕,又何谈容易?”
陵越点头道:“没错,我曾听师尊说过,玄微道人法力高深,罕有匹敌之人。不过,晚辈也有一个疑问,这百年间,二人就没有一个互相解释的契机么?”
道渊苦笑一声道:“当年,小孩年轻气盛,总以为对方能够明白他的苦心,不屑于剖白。待他年岁渐长,二人仇怨已深,也就没了辩白的机会。后来,他行遍万水千山,山中也渐渐豁然明朗,他与狼妖之间,虽有情义,却有着善恶之念的巨大分歧。小孩毕竟是人,又是修道之人,自是从人的角度出发去辩是非善恶;而狼妖,兽性难除,对他来说,好坏全由已身出发,待已好者便是善,食人也是天性,并无不妥。他们之间,差距这么大,想要互相理解,又谈何容易?”
陵越想到了一些什么,轻声叹了一口气。
道渊:“但他对狼妖仍是抱有一线希望,每一年,他都会回道观一次,劝说他向善。他曾与他约定,若有朝一日,他能放弃噬血的本性,他就会在洞口点一盏灯,放他离去。”
陵越道:“这就是禁地不许点灯的由来?”
“没错。一念一灯,我多希望能亲自点上那盏灯,可惜,我错了。我只知替他赎罪,却不曾站在他的角度多想想,他被困百年,心中岂能毫无怨怼?又怎能轻易放下一切?不陪着他走过那些路,他又怎知我心中所想?到头来,只是等来了他死亡的消息。”
陵越和百里屠苏相视一望,皆是想起狼妖死时那一幕幕。当时,狼妖的怨恨、不甘、痛苦,仍是历历在目。
片刻的沉默后,附身少年的狼妖此际转过头去,闷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道渊道:“真或假,眼见尚不是实,又岂能仅以言辞判断?噬月,万枚铜钱我已收集完毕,余下的时光,我想带你一同修行,你可愿意?我的心意真假,你可用漫长的时光,来一一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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