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想必大家都懂,那么就请出价吧。”女子这样说道。
什么,出价!莫非这是买卖奴隶的场所么……不,师父怎么会和那种人有牵连?一定是沈夜,那个家伙如此疯狂,杀人的事情都做得出,自然也就不会在乎这些……可恨!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自己应该怎么逃出去。这里看上去防卫森严,而且那个女子手里的匕首不知道有什么花样,看来在这里是没戏唱了——那么就是想办法在买主那里寻找缝隙了……
乐无异盘算了一会儿,等到意识到应该继续关注拍卖现场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开始出价了。只见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伸出一只手来,掌心向上做出一个古怪的手势,女子绕了一圈,记录下什么东西,然后快步走到其中一个老妇人面前,拿出一枚和雕刻着和墙上徽章一样的银牌放入她的掌心。老妇人没有任何表示,直接走掉了,而那个还在矮桌上不断挣扎的男青年则被边上穿着黑衣的人几个护卫者迅速带走。很快,连他的嘶叫声都听不见了。
乐无异不禁有些心惊。刚才那个人叫地那么惨烈,莫非之后的生活将是无边地狱么?
为了强压下这种紧张,乐无异四处环视,妄图分散注意力。
然后,他看见一只手。
刚才那些出价人都还没有收回手,或粗糙或光洁的手掌依旧环成一圈。
但他看到其中一只手掌中印着的齿轮叶纹的图样——那是师父的图样!
乐无异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之前无论是告诫了自己多少遍要冷静,此时都无法冷静下来。师父,怎么会……怎么会……
他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带动着手脚上的链条剧烈震动,击打在铁笼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师父,是你么师父!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你是不情愿的对不对!你说呀,我认得出你!”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乐无异死死盯着那个掌心带着齿轮叶纹的白袍男子,眼里是说不出的惊怒和看不明的眷恋。
“哦?你认得他么?既然是这样的话,按照规矩你可得两倍价钱买下了,你可要么?”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向着笼子走过来,银色的匕首隔着笼子抵到乐无异的脖子上,似乎再动一毫就能见血。
死一样的寂静。
“呵,我红夫人的地方,可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只有我的规矩以及钱。如果你不想遵守规矩的话,那么现在就可以走了。”
那个人听到这些话好像动容了。最后,他平静地换了一个手势,就像刚才那个老妇人最后的表示一样。看来,这是成交的意思。
结束了。从头到尾,那个人没有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回来了?情形如何?”
“被‘徒弟’打断了。”
“哦?呵~有趣。”沈夜放下刚刚一直在慢慢晃着的玻璃高脚杯,慢慢踱到谢衣面前直到呼吸都彼此贴近,“那么,你为何要为了他而打断计划?”
谢衣退后一步:“老师,如果我不这么做,势必会被红夫人觉察到的。”
沈夜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把面上的表情藏在阴影里。半饷,沈夜慢慢地说:“下去吧。”
“是,老师。”谢衣转身离开,纤尘不染的白袍拂过深绿色的地毯,仿佛落入长河的花瓣,即便随波逐流,却也非龌龊的水流可以玷污。
沈夜恨极了这种样子。现在的谢衣,每一句话都听自己的,从内到外,从知到行,都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但是这还是谢衣么?也许是像过往一样温润如玉、一样学识广博,甚至一样有勇有谋、才学出众,但是却好像少了一种灵气。
这种样子已经二十年了。忘川,忘川,果真像是传说中地府中那个长满蒿草的回忆之地,叫人一旦陷入,就难以脱身而出。他们在这里反复徘徊,当今日变成了昨日,当明日又成了今日,当未来和过去没有任何差别,沈夜几乎完全失去了生活的意趣。午夜梦回,总是想到奔突的数据流吞噬一切的场景;清晨醒来,又是一成不变的街景和永远走不出的日常循环。
在外面的时候,沈夜二十年如一日,从未懈怠、永不放弃,就是为了努力出头,争取一个光芒照彻的未来;在这里,沈夜在一日中度过了二十年,夜以继日、循环往复,都是看厌了的人和物。如果说有什么消遣,那就是期待第二天早上瞳是不是又研究出了什么新的蛊虫。在这里,连衰老和死亡都没有,那么多年岁过去了,街上的小孩还是过去的那个,尽管旁边的那一树玉兰已经开放衰败了数十个轮回。
他和瞳说过这件事情,他说:“我再也受不了了,过这样的日子,真是比死去还难受。”
瞳回答他:“你想要的太多了。”
呵呵,是啊,能够以这种方式存在下去,本来也几乎算得上一种恩赐吧。本来,在那一切结束之后,沈夜已经准备好在坍塌的第三虚空中彻底湮灭,准备好世间再无自己的痕迹。他在那个瞬间其实是心安的,想要做的,已经做到了;用自己的消亡来给自己的恶行赎罪,也在情理之中——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在最后关头,忘川会把他们吞入这样一个地方。
谢衣一定是故意的,沈夜相信这一点。他在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谢衣眼睛里坦荡的笑容。二十年来,他一直确信这一点,即便瞳对此嗤之以鼻,他还是相信。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是这样想的话,恐怕很难继续在这里地方活下去而不疯狂了。
“我们都是疯子,别多想了。”这是瞳的评价。然后他继续摆弄他的虫子去了。
前几年还好,瞳还像个活人一样早出晚归,日进三餐。到了后来,连沈夜也见不到他了。他总是把自己埋在可怕的试验当中,生活得像一道地下室里的幽魂。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商量,他就派一个东西出来——有的时候是一只火鸟,而有的时候,则是一条蜈蚣。
此时唯独能够陪伴沈夜的,只有谢衣。
但是谢衣成为了那样一个谢衣。
这样的日子过了二十年,直到小镇上住着的那个神神叨叨的巫师居然没有第二十次做出同样的预言。那一天,那个佝偻的老巫师又像过去十九年那样磨磨蹭蹭在沈夜宅子门口不肯走开,沈夜虽然觉得厌烦,终究还是让他进来了。结果,老巫师拿出那个的铜盘转了几十圈之后,却是两眼一瞪,说出这样的话:“古老的尸体生出了粉嫩的孩子,在刀与剑相逢的时刻,盘子碎了。”说完,却见老巫师昏倒在地,打起滚来。沈夜没办法,只得抛出几个钱打发走了他,但是那一句谶语却是刻在了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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