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何鸣天生就是不安分的人,骨子里就有股躁动。
不知何故,自己竟是偷偷地学起了花旦来。
一混一清,这小子还有些别样的慧根,老生和花旦的唱腔分得倒是清楚。
不过年岁大了,何鸣也渐渐地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专心揣摩起老生的唱腔。
何老师拿着戒尺走向了何鸣,伸手便是在何鸣僵硬的腿上拍了一记。
花旦讲究身法灵巧,你这步子怎么走的。
何鸣腿上一痛,嘴上却是还没停下唱词,依旧在唱着,且是越唱越快——
……实指望许终身,侍奉巾栉结良姻,偏是皇天不遂人愿,父母主婚配路人!
《梁祝》第九场,楼台伤别。
何老师听着这唱词,又是一戒尺。
声音太硬,毫无感情。
听着父亲的评价,何鸣停了下来,只听见何老师道,平白无故唱这首词是要敲点什么吗?
哪能啊!何鸣笑得灿烂,却是躲开了何老师的戒尺。
小兔崽子,最近小日本鬼子找我们戏班子不痛快,你倒是闲出一身幺蛾子了!
何老师看着越跑越远的何鸣,恨铁不成钢地吼道。
时局日紧,谁都不能独善其身,何况一个小小的梨园戏班子呢。
何老师负手而立,看着何鸣跑走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年轻人就是好,有活力,有韧性,也当是有理想啊。
这边的何鸣却是没有考虑何老师的心思,几步一闲逛,又是到了西厢院子外。
梨树的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碧绿的叶,挺拔的干,少了树下的人。
自从上一次后,何鸣便很少能够见到他。
何鸣也不泄气,在院子外就开始唱了起来。
从《梁祝》的第一场便开始唱了起来,从梁山伯的老生,唱到祝英台的花旦,转换着唱腔,一个人唱起了一台戏。
何鸣想,这台戏平日里恐怕付上十倍的价钱,他也是不肯费力唱上半句的。
然而,他已经在这小小的院子外,对着一个并不知道听不听的听众唱上了这么多天,还不见有任何厌倦。
然而今天唱到第八场,屋子里却是有了些动静。
正对着院子外的窗户被人打开了一半。
是那人。
依旧是花旦的打扮,一双水眸盯着他瞧着。
第八场的开头,正适合这副光景——
帘卷山前雨,莺啼叶底花。我,宁馨,自随小姐回到家来,已有小两个月了。小姐日夜思念梁相公。他们既已有约,想那梁相公不久就会来的。
宁馨的唱词。
何鸣顿了顿又唱,今儿个天气晴和,我不免请出小姐散散心。有请小姐!
唱罢,何鸣注视着窗户边的人,微笑。
无声地邀请。
大概何鸣的眼神太直白,站在窗户边的人往后退了半步,垂下了眼帘。
手一抬,那人又将窗户合了起来。
何鸣心里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却又是将人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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