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一想起来,就有点不自在。记忆里,柳随风似乎总是他们兄弟几个中落单的那一个。明明没人明着表示不喜欢他,可是很多时候柳五确实不受欢迎。问题是,权力帮的发展壮大,柳五功不可没。他枪法奇准,关键时刻救过别人很多次;他头脑冷静,行动果断,极少感情用事。每次庆功宴上,柳随风都是分红最多的那一个,可是宴会上的主角从来都不是他。
李沉舟很少细究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些细枝末节,细究起来没意思……还是说,因为他自己不是落单的那一个,所以他才觉得不重要、不在意?
李沉舟忍不住向柳随风看去,柳随风依旧慢慢地摩挲着他的手,笑得云淡风轻。李沉舟忽然反握住柳随风的手,拍拍他的手背道:“那个时候,是我疏忽了……其实那种小筏子,说是两个人,后边加个位子,也不是不可以。我该早点想到,这样你就能跟陶二和我一起,痛快玩一玩了……”
柳随风抬眼看他,依旧笑着:“三人行麽?那可不好……大哥可听过两人成伴、三人不欢这句话?”
李沉舟不以为然,“又不是谈恋爱,三个人怎么就不欢了?”
柳随风刚要开口,车子停了,小司机转头道:“帮主,五爷,碑亭巷到了。”
小院儿门前,屈寒山铁塔般的身躯立着,向李沉舟颔首,“老爷。”旁边,秦楼月揽着师弟,也恭敬向他行礼。
礼毕,柳横波就忍不住上来挽着他的胳膊,娇道:“李大哥,昨晚听说今天你要来带我们去春游,阿柳很欢喜。”一对桃花眼上挑着看他。今日小东西穿一身藕色软衫,唇上沾了点胭脂,脸上抹了霜,跟朵小桃花似的粉艳艳的招人。李沉舟捏了把他的脸蛋儿,道:“上车吧!要赶着上船!”
柳横波二话不说就往李沉舟的车子边跑,门一开就要进去,不料被柳随风横腿挡住:“坐后面的车去。”这时的柳随风是不笑的,眼神锐冷,姿势嚣咄,卡在车门边,随随便便扫了柳横波一眼,就转过了头。
柳横波有点委屈,有点花容失色,立马拧脖子去寻李沉舟,“李大哥——”
李沉舟就想,这车子完全坐得下三个人,甚至四个人,不过那样子很挤罢了。这个时候,柳随风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哥,两人成伴,三人不欢——”
李沉舟就有点头疼,合着两边都是惹不起的主儿——不过还是拣软柿子捏捏吧,便温言道:“阿柳,你跟师哥坐后面的车,专门多叫了辆车来给你们的。”
柳横波小嘴一撅,幽怨地横了他一眼。那边秦楼月走上来,拥着师弟往后边走,“阿柳,上车吧,别耽搁了游园。”
瞧着俩人坐进去了,李沉舟才上车,关门。坐定一看,柳随风那厮正脸有得色。
车子启动,李沉舟想起刚才那句话,想继续讨论一番,还没张口,柳随风忽然压过来,捧着他的头吻上他的嘴。重重的一压,重重的一吻。舌尖触上温湿的某物,就这样定了几秒。
开车的小司机受惊最甚,方向盘差点没握住,溢出半声“啊——”
柳随风像是没事人似的重新坐好,道:“记住了,你什么都没看见。”
玄武湖园很大,离长江不远,更近的地方,还有座钟山,方圆十来公里,江、河(秦淮河)、湖、山,算是齐了。“不是说金陵有帝王气麽?约莫就是这个缘故,山水好,地貌佳。”这是当年陶百窗的话。李沉舟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帝王气是不错,可惜都是短命王朝,柔柔靡靡,镇不住场子似的。一次报上就有人拿他的外号“君临天下”耍嘴皮,说权力帮总舵安在南京,怕是不能长久,盖有前朝之鉴在前,早晚树倒猢狲散,财命两空。李沉舟听得有趣,也不在意。
要真说起来,还是这名声叫人不满意。明明同为内陆的自然湖,这玄武湖的声气就远没有南边的西湖来得响亮,李沉舟是去过杭州的,瞧来瞧去看不出玄武湖到底差在哪里。
“大概少了些酸不溜秋的文人写诗吧!”往船坞走去的时候,柳随风道。
柳横波拿着小帕子擦着鼻尖,“西湖有清波门,有雷峰塔,塔下还有白娘娘呢!”他不喜欢柳随风,故意跟他对着说。秦楼月听出来了,暗自捏他的胳膊,让他少说两句。
柳随风斜他一眼,嘴角挑了挑,含义莫名。柳横波懵懂地一吓,避到师哥身边,不吭气了。
湖边柳树成行。长柔的柳枝,吐着嫩绿的新芽,眨着青青的柳眼,在风中拂动,像情人的手在招摇。李沉舟一路走来,心有所感,穿过柳条垂成的帘子时,回头道:“五弟,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柳随风走在他身边,道:“怎么了?”
李沉舟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水面上光芒跳跃,“很应景,很有诗情画意。”
柳随风闻言笑了笑,“还是头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随风随风,乃随风而逝的意思。给我取名的那人,也正是教我枪法的人,他一生为他人卖命,杀人无数,深感生命的脆弱易逝。他甚至认为,连记忆都是脆弱易逝的。他不信人情,漠视俗礼,最后自己也在一次暗杀中消逝了……”
李沉舟边走边问,“那你呢?也觉得任何东西都会随风而散,毫无意义?”
走了几步,不见回答。手上一热,已被柳随风捉在手里,牢牢握住。
抬眼看去,柳随风目光悠然,指尖划过他的手心,“没有——我从不这么认为。”
不多时来到船坞,湖上已有早到的游人,出船入水。柳随风包的是最大的一艘画船,雕窗重帘,高几吃食,前后船工,一应俱全。船工看了看登记簿,道:“四个小时,下午三时要回来。”
柳随风道:“若是玩得好,要拖些时候,后面的时间多加钱给你。”
船工摇头,“这个我做不得主的。”
李沉舟让他上船,“四个小时够了,又不是在船上过夜。”
柳随风赶上来,“大哥如今还真是好说话。”
李沉舟一笑置之。
那边,秦楼月搀着柳横波,小心翼翼地过木板上船。李沉舟和柳随风跟了上去。四人入内坐定,船工摇桨开船。
画船剪波而去,荡到了湖中央。凭窗而望,湖面上远远近近地分布着若干其他画船,一个个皆是色彩炜丽,造型别致。日头高了,湖上少了烟波,多了光影。温风吹送,风中有笑语飞声,呢喃情语。
秦楼月靠在窗边,看一会儿碧绿的湖水,分手替师弟挟一会儿菜,擦嘴边的油腻。对面坐着李柳二人,靠着另一边的窗子,正在说话。
“那句两人成伴,三人不欢,我想了想,也不尽然。说起来,桃园三结义,不正是三个人麽?”李沉舟眯眼远眺右前方的樱洲,两只白色的水鸟正拍翅颉颃。
柳随风取了只细陷馉饳在碟子里,“虽是三个人,这三人的关系也是有讲究的。结义是表,情谊才是里。依我看来,论私下相处的愉快,恐怕张飞还是跟关羽更说得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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