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死了,他不能报仇,父亲死了,他不能报仇!国破,不能报仇,家亡,他不能报仇!
任江流脑中眩晕,心神因为无法承受这一切而崩溃,悲痛和感情席卷而来的漩涡令他疯狂,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色霎时犹如死灰。
“够了。”梁京墨忽然插嘴,扶着任江流点了他身上数处穴道,又拿出药喂他服下,等任江流能睁开眼睛才将他放下,慢慢走过去,看着顾花君的眼神更加厌恶。
轻笑道,“你真厉害,我用了四年时间也无法让他情绪波动至此,你才来了几天,他已经失控多少次了?在此点上,你真是厉害令我佩服。”
顾花君怔住。
梁京墨又道,“对啊,你等着看吧,很快,他就要为了我,与你们为敌了。”含笑的话音没等落地,梁京墨长鞭已经到了眼前。
高手过招,不能稍有分心,雪花和尘土围绕着两人,每一招都竭尽全力,每一势都极为凶险。
顾花君的刀划过梁京墨的手臂,梁京墨趁势转身,手腕一转,鞭头回旋,直指顾花君的鼻尖。
顾花君下腰闪过,脚腕却没有那么幸运,被鞭子缠住,一下子被甩到半空,落下之后滚了数圈才停下来。
梁京墨上前两步,他并不急着收拾顾花君,甚至带着一些猫戏鼠的心思,看着他无力的在手心翻弄,定要玩弄个痛快才肯一口咬死。
寒风扫走轻尘,梁京墨拎着金黄的鞭子,恶意的开口,“顾花君……是吧。”
顾花君怒视这他,起身时踉跄两步,打算挥刀再战。
梁京墨轻蔑一笑,看着他,道,“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孩子,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毫不愧疚的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顾花君一怔,“你说什么?”
梁京墨缓缓走向他,“我最近时常在想,他究竟为何这般看中你,你跟他共处的时光分明没有多久。这四年来,他与我朝夕相对,夜夜共眠……”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果然看到顾花君的眼瞳燃起怒火。梁京墨心中得到了微妙的愉悦,笑道,“对比起来,你与他相处的那些微末的时光根本不值一提,为何他偏偏这般在意你?我真想不通,我实在想不通。”他站定在他面前,动了动嘴唇,嗤笑一声,“你竟然还怀疑他?你可知道,当你说出那些质问的时候,就像上演一出天大的笑话。”
“你……”顾花君心中一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梁京墨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可知,之前整整三年,他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
“梁京墨。”
清辉月色之下,寒风凛凛刺骨。
任江流厉声叫住他,似乎已经疲惫极了,几缕漆黑的鬓发黏在脸上,身上盖着梁京墨的黑氅,更衬得神色苍白委顿,启唇吐出一句,“够了。”
“……哈。”梁京墨唯有摇头,嘲讽轻笑,“真是够了。”
“京墨。”任江流又说,一双寒星般的眼睛看着他,梁京墨沉默片刻,收敛心神走了过去,咬牙道,“你还想跟我说什么?不想让你的好师弟听了这些话难受?怕他伤心自责?那你就忍心看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还是你还想劝我将他放走。”
任江流攥紧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探头将下颚放在他的肩膀,嘴唇不断颤抖,埋首在他颈侧道,“求你……别说了……求你……”
梁京墨察觉不对,顿时脸色大变,他感觉到肩膀蕴开的湿润,声音都显得有些怪异,“……阿……江?”
任江流牙齿咬的作响,可是怎么也止不住源源留下的眼泪。
这场泪他忍了整整四年,如今一朝爆发,情况有些失控……
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不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却不能动那个人分毫,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却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那人在自己枕畔的睡颜。
杀他,国乱。
杀了他,这堪堪落地的和平,就又没有了。
而且自己连死都做不到!
忍耐已经成了最常做的一件事,他以为自己已经对此非常熟练,但是经过这几日接连的打击,才发现所谓‘习惯痛苦’,不过是空谈。
终究还是被击溃了心防,露出这样令人不齿的神态。
“阿江……”梁京墨心痛如绞,抬手的抚摸他的头发。
哭声在空旷的平野显得尤为凄厉,任江流牙齿陷入梁京墨的肉里,口中已经尝到血腥的味道。过了许久,他抬起头舔了舔鲜红的下唇,声音沙哑的道,“拜托你……别再继续说下去了,就当作是给我最后的怜悯,好吗。”
梁京墨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立即有些后悔,他之前那些话的确会令顾花君难过,可这不正等同在撕任江流的伤疤?当真相大白于天下,面对顾花君得知一切后的眼神,骄傲如他,如何能够承受。
就在任江流流泪的当下,顾花君就已经僵在了原地,他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想上前,又不敢。呆愣了半晌,野兽一般的直觉在此刻起了作用,神态褪去平时的迟钝,沉稳中带着锋利,道,“有人在靠近。”
梁京墨垂头看着任江流,他的情绪已经平定,眼中唯有一片坦然。
梁京墨声音暗哑的低笑一声,呼唤亲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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