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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伯，你不也一样么？”年轻君主笑了：“六国亡我之心不死，吃睡能安宁？去吧。”

黑伯无声无息的去拿衣服了。再回来时，手里捧来了一身粗布衣服，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寻常的布衣老人，矍铄健旺的神色竟是从脸上神奇的消失了。

“黑伯？你？也去么？”秦孝公颇感惊讶。

黑伯点点头：“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先人留下的老话。”

刹那之间，年轻君主的眼眶湿润了。他默默接过粗布衣穿好，声音谙哑的说了一句：“黑伯，走吧。”便大步出门。

一老一少两位布衣秦人走进曲折狭窄的小石巷时，竟齐齐呆住了。

“二哥，黑伯。”易晴整着衣冠深深一躬：“易晴来迟了么？”栎阳城中的雄鸡开始打鸣了，高高耸立的栎阳城箭楼已经显出了一线微微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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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年轻的身影踏着沉重的步伐游走在栎阳街巷内，不时交谈几句，老内侍则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

栎阳城的确是人心惶惶，有人甚至收拾家当，准备天亮借出城耕耘之机逃走别国；栎阳令率领两千军士正在搜捕六国商人密探，密探们哭哭闹闹，城中鸡鸣狗吠，国人民户很害怕，几乎家家关门了。

“栎阳，秦之根基。栎阳一乱，秦国岂能安宁？”孝公忧心忡忡，见易晴面露沮丧之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这些话，我也只能对你说。晴儿，你能来，我很高兴。”

“二哥，秦国一定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孝公有些奇怪的看着易晴，忽而神秘一笑：“口不对心了。”深深叹了口气，他并不在意易晴微变的神色，行了几步后又回首淡然道：“自打出生起，这亡国灭种之险便时时如白刃加胸般，压得我们兄妹喘不过气来。本公和大哥身为男子，为秦国累尽汗血自是应当。只是可怜小妹……”

“二哥？”易晴不明所以的反问一句。国难当头，孝公不思对策，怎会花心思去想这些事？

“你和荧玉，怎么回事？”

易晴一呆，低下头，抿了抿嘴，说不出话。

赢渠梁默然的走在身侧，见易晴不答，他也不再追问：“若秦国……”这位披肝沥胆的国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若秦国当真要亡，二哥便将荧玉的性命托付给你了，可好？”

易晴难以置信的猛然抬头。没有料想中的试探，有的只是认真和点点怅然。

“小妹太苦了。如果你能让她快活一些，你们的事，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嬴渠梁淡淡道：“只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易晴闻言，含着抹嘲弄勾起了嘴角。

“荧玉的所作所为，我已知晓。”赢渠梁继续道：“你若信二哥，便记住一句。正因为她舍不得你，所以才伤你。”

易晴依旧面无表情。

“罢了，”他无奈得摇了摇头：“你们的结，还要你们自己去解。旁人，是多说无益了。”

又行了一段路，始终沉默的易晴终于开了口：“即便二哥所言是真，她不惜我，也是千真万确的。我知荧玉，她骄傲、倔强、自尊、自傲胜过世间任何女子。二哥以为却是为何？”在嬴渠梁如炬目光中，易晴幽幽道：“可她也远比寻常女子冷漠、心狠。杀伐果断，六亲不认，说的便是她了吧。”

嬴渠梁微微一颤。

“二哥，我无法不恨呀。”她嘴角不自觉抿起一抹笑意：“她的那些技量，我又怎会不懂？若真要杀旬六，她早动手了。初到大梁她不动手，离开逢泽回到店里还不动手，非要等到我现身再杀他？她只是想让我寒心，把我逼走罢了。”

赢渠梁惊讶的看着易晴：“原来你……”

“但我依旧恨她，”出乎孝公的意料，易晴眼中寒光更甚：“我恨她如此决绝，恨她看轻我们的情分。恨她无所不用其极的把我逼开。她能如此轻易的割舍我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我不知道，或许我们本来就错了……这些日子，我也常常在想。除了最初的冲动外，我们还剩下什么？”易晴又一次勾起嘴角，目光冷冽如冰：“相识不过月余便双双情定，直如大梦一场。如今想来当真不可思议，究竟是我们太年轻？还是彼此相吸太浓？”

嬴渠梁静静的听着易晴的话，亦陷入了深思。

“但自从六国会盟后，我便知晓了。她并非舍我不能，亦不是非我不可。”易晴说道这儿幽幽一叹：“二哥，我们，冲动了。”

“你觉得错了？”嬴渠梁淡淡发问。

易晴摇了摇头第三次微笑，竟比前两次更为苦涩，“我只觉得情爱来的容易，去的便也容易。荧玉不惜我！我又何必苦苦追寻？未来的路，若是有缘，或许还能相聚，若是无缘……”

“你待如何？”

如何？微微仰首，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静静眺望了片刻：“天涯海角，唯望君安。”

*****

“乓”的一声，靠在案头小歇的荧玉浑身一颤，打翻了面前燃着香料的小鼎。

“公主，您怎么了？”小婢急忙上前。

荧玉强压下心中突然涌起的不安，朝小婢挥了挥手，示意无碍。

“公主，还是到榻上歇息吧，靠在案边怎能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