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启程?”
“明日一早便走。”
“你和渠梁,都是太过激切,又自责过甚。忧国忧民是好,然过甚伤身,得失可是难料啊。”
荧玉默默点头,又听太后嘱咐了几句,便起身告退了。回到屋中,荧玉怎么都睡不踏实,几次想要起身,耳边便会响起母亲最后的嘱托,“玉儿,娘对你们只有一个规矩,按时辰吃饭,最迟四更天睡觉。秦国的重担在你们身上,要有后劲,能做到么?”荧玉记得自己是认真答应的。如此迷迷糊糊的辗转至清晨,她简单的收拾了行装,便去寻景监了。
出城四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中,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村中的居民清早起来,不约而同的会抬头望望黑沉沉厚腾腾的乌云,低头看看小院中还没有泛出光亮的夯土地。不时有人虔诚的跪在石板屋的浅檐下向天祷告:“上天有好生之德,好好的下巴,一个春上都没有雨了。甚时这院子泛亮了,上天再晴吧。”
老秦人民谚:男跌晴,女跌阴。陆陆续续外出劳作的男人们小心翼翼的走路,极力不让自己滑倒。若是雨中跌到了,天就要放晴,如何得了?
“有人跌跤啦!”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叫众人齐齐一惊,有些人连忙跪倒在地高声祷告起来。这时却听人又高喊了一声,“是,是个女的!”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叫什么叫?!一惊一眨的!没见过人摔跤吗?!”璇玑对着面前的男子怒斥道。
“还不准人说说么?”男子哼了一声,跟着走到从地上爬起的易晴跟前,望着环在她身边神色各异的三个女子奇道,“这小姑娘出门……你们竟不搀扶,跌了跤也不伸手?你们是一起的么?”
易晴喘了口气,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后,笑着拱手道,“这位小哥,是我不喜人搀扶罢了。”
男子一怔,见面前女子眼遮白布,青丝散乱,一身青衣和皮肉被擦破了几处,想来也是因为跌跤所致。这女子狼狈归狼狈,周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静气。瞧那笔挺的背脊,周到的礼数,和嘴角淡淡的笑意,样子明明比身边其他女子都要落魄,且又是眼盲,但不知怎么的,愣是让人觉得她比同行的人都高出一等,顿时便不敢怠慢了。
“小哥,天降绵雨,道路泥泞,此时行路多有不便,可否劳烦引路,让我等去村长家中借宿一宿?”
不多时,几个女子便被引入村长家中。换上老秦人的黑衣,将湿透的衣物裹进包裹中,三人将自己收拾停当后齐齐望向正在和腰带过不去的易晴。她脸上的白布已经取下,那双原本时刻都泛着光采的眼睛,此刻却死气沉沉一眨不眨的望着脚下,再无一丝情绪。重新将腰带系上,但裤子依旧松松垮垮,她撇了撇嘴,将腰带取下重新系。这一次倒是够紧,但却有几个地方将腰带翻了个面形成褶皱,十分不平整。易晴微微皱了下眉头,正要再拆下重系,却感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我来吧。”
“我自己可以。”
林青冶充耳不闻的甩开易晴的手,一把扯下她的腰带,面无表情的环上腰,一圈一圈的替她将腰带绑匀。
“出去。”易晴低声道,“你给我出去。”
林青冶一呆。
易晴的嘴角浮起一抹讥笑,“林大小姐是欺我这个瞎子奈何不了你吗?”
“啪”的一声,易晴摔倒在塌上,脸上疼的火辣,正等待林青冶出言相击,耳边却传来重重的摔门声。璇玑恼怒,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易晴,便跟着林青冶出了门。易晴顿了顿,从塌上慢慢坐起,伸手将散乱的头发拢到肩后,“白姑娘。”
“易姑娘是想要白雪也出去不成?”
“白姑娘说笑了,”易晴浅笑道,“易晴有一事相求,还望白姑娘莫要推托。”
林青冶站在小院中,任凭淅沥的雨水打在她身上,不一会,身上的衣物便又湿透。看着眼前的人,璇玑恍然将她同二十年前,在雨中静立着遥望焰火滔天的吴都的小女孩儿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同样的单薄,同样的倔强,同样的孤独,同样的……恨意绵绵。上一回,她为了仙界的规矩选择袖手旁观。尽管这二十年里一直默默的跟在林青冶身后,护着她长大,但心里的不安却不曾消除一丝一毫。这一回,她有心助她,可惜,她的仙力已被祈雨消磨殆尽。
“你能治她么?”林青冶回头冷声道,见璇玑面露难色,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璇玑赶紧跟上,“你去哪儿?”
“去寻能助她之人。”
“我跟你一起去!”
五更起来,秦孝公便在短兵厅练了一回剑术,练完剑天色已经是蒙蒙发亮,老霖雨暂时停了,天上黑云却是向西疾疾而去。秦地谚云,云向西,水滴滴。看来上天的老霖雨还得下。秦孝公来到书房时,恰逢左庶长嬴虔遣使急报:先头两万骑兵已经逼近陇西,后续两万骑兵三日内也可抵达,戎狄方向还没有动静。嬴虔申明,四万铁骑足以镇剿叛乱,决定不再向西调兵。秦孝公思忖有顷,对军使写了回书,赞同嬴虔部署并在最后重重写了八个大字:万勿懈怠,务须全胜。封好密札,军使疾疾而去。孝公看看天色,将案前的木盒打开,凝视着盒中静静横卧的金钗,面色阴晴不定。良久,他一拳砸在案上,长叹一声。忽而,他神色微变,侧耳倾听了片刻后,朗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位朋友,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便见一清丽女子踏门而来,“六国分秦在即,秦公到有闲情逸致,对着这金钗一坐便是半日。”林青冶缓缓走到嬴渠梁面前,“莫非这是秦公准备留给心上人的念物不成?”
嬴渠梁收起木盒,起身淡淡回礼,“敢问姑娘何许人也,清晨到访,又为何事?”
“既然秦公不想绕圈子,那青冶便直说了。易晴双目俱盲,还望秦公念在她昔日苦劳上,寻得名医为她医治。”
“什么?!”嬴渠梁暗吃一惊,怔了片刻拱手道,“赎渠梁愚昧,只是易晴并无暗疾,怎会突然之间便……”
林青冶冷笑一声,抬头看看天上的黑云,幽幽道,“秦公,今年的老霖雨来得到早。”
“上天有好生之德。”嬴渠梁不明所以的借口。
“好生之德?可惜,易晴却是看不到了,”林青冶话锋一转,“荧玉公主呢?怎不见她?”
“舍妹此时不在府中。姑娘到底何许人也?既有话说,何不言明?吞吞吐吐又为哪般?”
“言明?”林青冶嗤笑一声,“若青冶说,这早到甘霖便是用易晴的一双明眸换的,秦公可信?”看着嬴渠梁微变的脸色,林青冶心中冷意更甚,“看来,荧玉公主可是什么都没对秦公说呢。想来是怕兄长心忧更甚,愧疚难安吧。好一对兄妹情深。只是可怜了易晴对她痴心一片,如今身残志摧,正需要她陪在身侧,她又在何处逍遥快活?”
嬴渠梁恍恍惚惚的走出书房,待他回过神时,已然骑在了一匹快马上往东门赶去了。跑出十里路,远远看到两匹高头骏马拉着辆青铜轺车往东驶去,他奋力的一抽马鞭,迎头赶上。
轺车中人听见身后马蹄踏来,便唤了侍从停车,回身却见国君策马而来,赶紧下车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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