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道,“签子是好,只是丫头二十未过的年纪,却是有些勉强,不如换一支如何?”
荧玉将签捏在手里,见易晴只是沉默,便没有重抽。
大堂中鸦雀无声,众人都在等着易晴开口。“吾本……云梦……一散仙,”那略带萧瑟的声音幽幽传进人心里,叫旁人心头一颤。却见她清秀的眉宇动了动,接着伸出一只手,在案上拍了拍,“吾本云梦一散仙,非儒非道非等闲。浅游人间只数尺,春秋已过几,百,年。”
余音已绝,静默未止。
荧玉搁在膝上的玉指动了动,妙目流转。
终究……意难平
片刻的沉寂后,“啪啪啪”的掌声从后方传来,“好一句,春秋已过几百年。”众人回首,见一白衣士子向四座拱手示意后,快步走到易晴跟前。
“师兄。”易晴一喜。
在白雪的眼色下,身侧侍女翩翩而上递去玉琼,卫鞅含笑接过,碰了碰易晴的杯爵,掩袖饮下。“诸位,请了。”空爵对众人示了示,他坦然自若的入了空出的席位,向荧玉微微点头的脸色露出了一抹笑意。见易晴身侧的荧玉抿嘴不应,卫鞅整了整袖子,将视线落在了狐姬身上,笑意更浓。
与众人一一见过,明了众人何以将自己唤来后,卫鞅又是一笑,四下拱手,“区区薄名罢了,倒叫卫鞅惶恐了。”
“中庶子何以自谦,”狐姬看了看侍女,装着竹签的竹筒便举到了卫鞅跟前。她懒懒抬手,“中庶子何不一试?”
卫鞅不明所以,却依旧取了一支竹签。侍女看了朗声道,“论天下大势。”言罢,低头将规则在卫鞅耳边如此这般了一番,卫鞅听罢哈哈大笑,“如此趣事,卫鞅却是来迟了。”
“不迟,不迟,我等且听师兄高论。”在知晓了签文以后,众人的兴致已是盎然非常,不仅因为这签字上的题目紧扣时事大要,更因为论者便是易晴极为推崇的卫鞅。如今七国争霸,纷争之世,时世潮流的变化与每个人的归宿息息相关,众人自然是倍加关心。
签子自然让胸怀经纬的卫鞅怦然心动,再见易晴红彤彤的脸上闪烁着期待和自豪,藏拙之心竟被胸中潜藏许久的洪流冲泄一净,不禁大饮一爵,“方今天下,战国争雄,诸侯图存,是为大势。争雄者急功近利,唯重兵争,却不思根本之争。是故争而难雄,雄而难霸,霸而难王,终未有大成之国也!三十余中小诸侯,或以守成图存,或以依附图存,或以斡旋图存,若郑庄公以小国求变图存而成小霸者,竟无一国。以此观之,中小诸侯难逃厄运,争雄之战国难有所成。诸位以为如何?”
“好!口辞简约,义理皆通,确为高论!”景监拍案大赞。
“且慢!先生说争雄之战国难有所成,岂非一言骂倒天下?我看楚国或能大成。”赢侯拱手道。
卫鞅见有人发难,雄心陡起,拍案笑道:“先生也未免太得一厢情愿了。楚国虽地广人众,但变法却是浅尝辄止,依然被世族封地分割得零零碎碎,法令不能一统,国力不能凝聚。时至今日,连一个奄奄一息的越国都奈何不得,谈何大成?谈何争雄?”
众人皆笑。
“六国分秦,事在紧急,何以时近一月,两边皆无声息?”荧玉清冷的声音缓缓落在席间,此言一出,场中骤然安静下来。这消息虽然已在安邑传开,却是实实在在关乎秦国国命的大事。而荧玉却如此坦然的将之拿出言论,还是对一个仅见几面的外人,足可见荧玉的魄力胆略,众人不由再次对这个秦国公主刮目相看。此刻见她目光闪烁的看着卫鞅,心中不知作何想法。
卫鞅亦有些吃惊,稍有沉吟,微笑道:“以在下推之,目下虽无巨浪掀起,水下却必有大动。然两边皆非阳谋,此处却不便道来。”
显然是对卫鞅的回答不满意,荧玉接着问,“先生以为,六国分秦,魏国当持何策?”
又是一个让众人意想不到的问题,比之前更犀利、直接。
卫鞅哈哈一笑,猛然举爵,却没有了酒。侍女飘然飞来,轻灵斟酒。卫鞅举爵饮尽,炯炯双目正视公主,朗声道:“大事不赖众谋,大功不赖联军。六国灭秦,不若魏国独当。合力虽则势大,然则裂缝亦大。若魏国独对秦国,强力敦促其回迁西部雍城,否则,便逼迫秦国割让东部十城以保栎阳。若秦都西迁,东部必弱,魏国河西大军便可一鼓破之!秦国若割让十城,则秦国沃土尽失,陷入西陲一隅,当有国破之危也。”
荧玉未动声色,身体却是轻轻一抖。
景监揶揄笑道:“如此轻松,要大军何用?”
“先生若不知上兵伐谋为何物,也就罢了。”说罢竟是淡淡转身,一副不屑与之再讲的神色。
荧玉伏案而起,整了整衣袖,深深一躬,“中庶子卫鞅果然不凡。荧玉敬服。”
作者有话要说: 易晴所做的诗是我过去认识的一个诗友做的,很喜欢,所以一直记着,这次稍作修改,放上来也算是符合她的心境了。
☆、我是002
易晴心知众人已对卫鞅折服,特别是荧玉,如若卫鞅入秦,她必全力支持。易晴从不怀疑,凭借卫鞅旷古烁今的才干,有一番作为只是迟早的事。金陵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说的便是卫鞅吧。只是时至今日,她尤不晓得卫鞅的心思,算不准他究竟会何去何从。酒席一结束,她便抱着试探的心思留住了卫鞅。
“师兄,连日守陵,可算清闲了?”
卫鞅好笑的看着易晴,“将为兄留下,便是要问此事?”
“正是记挂师兄安好,若是旁人,易晴才懒得理会,”说罢委屈的嘟起嘴,“倒是师兄,见面许久,连只字片语的关怀也没有,真叫人心寒。”
卫鞅哈哈大笑,“我瞧你过的不差。住在这洞香春中,餐餐酒肉,服侍也周到,你这气色比之前几日可好了不止两分。说来,你的眼睛如何了?能否视物了?”听易晴说了说情况,卫鞅喜上眉梢,“妙极,为兄瞧你也不像福薄之人。”想起适才那自称猗垣实则是秦国公主的荧玉,对易晴不动声色却无微不至的照料,卫鞅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个秦国公主当真十分有趣,他二人在六国会盟之时便有了一面之缘,三日前,她假扮猗垣探访自己,却并没有相认,想来其中缘由无非有二,一是她并没认出自己,二是她不方便相认。而当时屋内只有两人,又有何不便?除非当时并非只有他二人在场。所以,屋外极可能还有旁人在。早就听闻这个猗垣在魏国同魏昂和庞涓交好,他同魏昂是旧相识,魏昂自然没必要站在屋外,那站在暗处没有露面的便只能是……上将军庞涓了。如果说,刚开始卫鞅只是如此猜测,那随着两人交谈时,荧玉考校的意图越来越明显,他便几乎断定了庞涓就在屋外。庞涓和公叔座不和是举国皆知的事,而对于热心相位的庞涓来说,自己被公叔座推荐为相这件事是必然不会无动于衷的。那些日子他一直在等待庞涓出现,荧玉的到来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在故意藏拙打发荧玉和庞涓后,他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再次见到这个猗垣,只是这回,她已然换上了女装,在满座佳丽的情况下,依然显得卓尔不群。身为秦国公主却与魏昂、庞涓交好,连自己也差点被她骗了,看来魏秦两边皆无动作,实在是离不开这位公主的周旋。只是这份胆略和机智便让卫鞅激赏不已,于是他对她微笑以示好意,谁想对方根本不领情!是在变扭自己三日前愚弄了她吗?这份小女子的矫情让他心中暗笑,再看她在席间对易晴细心照料,谈吐间分寸掌握的极好,不由得,他便喜欢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师兄在想什么?”见卫鞅久久无声,易晴发问。
“师妹同荧玉公主的情分倒是不浅。”
易晴俏脸微红,“敢情师兄是在想着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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