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低笑起来,说,你是白姐姐,我是小青。我们不要许仙了,好不好?
好。我说。我当然说好。说这话的时候,我眼角心底都是满满的笑意。想起《青蛇》那部电影,我最爱两个女子在湖边学人走路的俏皮情景。走路好累呀,她们说。
在苏堤上闲走时,我想起这句台词来。一个人走苏堤,总觉得有点漫长。可是无人可以与我携手扶肩开玩笑说一遍那句台词。我顿时有些寂寥。
最后还是没有在西湖泛舟。我保留了对于那片夕阳的想象和纪念,走罢苏堤,我决定乘车返回上海。西湖很美,却不是我心中想象过的模样。说起来杭州是母亲出生长大的地方,但我对于这里,并没有任何故乡的概念。
☆、四、 柯
月亮潮汐 四、 柯
回到上海时是下午三点。我从火车站乘地铁到常熟路,慢慢走回家去。
沿着淮海路走回家,沿路上有不少我喜欢的地方。我在申申面包房买了一只热狗包,放在包里打算当晚饭吃。申申对面的小公园前面矗立着聂耳的雕像,总有不少老人在里面闲坐。法领馆,美领馆,一路都是高墙和漂亮的屋顶,门口的卫兵们站得笔直,有时可以看到一整队穿着军服的年轻男子列队走过,每个人都几乎一般高而英挺。街上的行人大都闲闲地走,我总觉得,似乎人们在这里的步伐速度,要比在商业区的另一端慢了许多。
经过图书馆的时候,我忍不住到图书馆楼下广场旁的草坪边坐下。不是为了休息,只是为了呼吸新修剪的草的味道。不时有学生模样的人从我眼前经过,那都是出入图书馆的人。离我三米远的地方坐着两个年轻女孩,一个白肤金色长发,一个黑肤戴一叠叮当作响的银色镯子,两人和我一样坐在养草的花坛边,吸烟,低声交谈。空气里有种闲散的气息,我恍惚间有种回家的感觉。这很奇怪。我到这个城市不过一个月,比我在任何其他城市都要短暂得多,可我却有种错觉,觉得这是我的城市,是我的家。
我不知道这是否因为曼因。
注意到时,那个女孩的身影已经在视网膜上出现了许久。她在环绕着柱子的圆形广场上跳房子。
女孩没有穿鞋,赤着脚。红色群裾飘飞,露出白色蕾丝衬裙花边。那条低方领泡泡袖胸前褶皱的红裙子使得她看起来像个小女孩。我又看了片刻才看出来,这个人居然很眼熟。
是我昨晚在黛瑶家里见过的叫做柯的女孩。
广场上人不多。除了偶尔走过的图书馆族类,就是我和那两个外国女孩子。走过的人都目不斜视。城市就是有这点好处,大家都只关注自己的事情。两个外国女孩子继续专心地继续聊天。只有我一个人凝神注视柯。
广场上的花岗石地板是灰色红色的格子形状,柯就在那些格子里单脚跳动。她很专心。长发在脑后随意一束,随着她每次跳跃而甩动一下。柯的身后是通向图书馆的台阶,长而干净,显出一派寂寥来。
这情景真适合入画。我眯起眼睛淡漠地想道,灰色白色的背景里,独自跳房子的红衣女孩。
可惜我从不为自己画画。
半分钟后,我叫了柯一声。她停下来,向四周张望。我冲她挥挥手,她朝我走了过来。
嗨。我说,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站在我面前抱着手看了我片刻,在我身旁坐下。两个外国女孩子这时已不知所踪,广场附近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理一下裙摆,问我。
我正好路过,坐下来休息。我说,你呢?别告诉我你是专程跑来这里跳房子。
当然不是。她冷淡地说,我在等人。
我哦了一声。我当然不至于八卦地问她在等谁。但两个人这样僵坐着未免有点无聊。我直觉她对我有莫名的敌意,或者只是戒备。这女孩子如同一只小兽,漂亮而充满警觉心。我看了一会儿她的红裙子,然后说,我这里有面包,你要不要吃?说完立即觉得自己肯定自讨没趣。
意外的是,她说好啊她正好饿了。于是我拿出包里的面包给她。她把面包掰成两半,将其中较大的一份递给我,我说了声谢谢,两个人开始不作声地吃面包。申申的面包味道很不坏。我嚼着面包,眼睛漫无目的地看向图书馆的方向。这时我看见了黛瑶。
柯在等的人应该是她了。她穿着浅玫瑰色长裙,优雅地走下台阶。这情景让我想起罗马假日。也许是因为广场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柱子的缘故。看见她,我心里闪过一丝无可否认的愉快。柯把最后一口面包大力咽下,干脆地站起身朝黛瑶走去。我坐在原地看着穿红裙的身影和那个玫瑰色身影会合。几乎是同时,我想起白娘子和小青。
那么谁是许仙?我在心里笑了一声。
黛瑶最终也看到了我,冲我远远微鞠了个躬算是打招呼。她这个动作相当流畅优雅,我想起安怀说过黛瑶曾在日本学习花道。
我站起身来,柯轻快地走到台阶下,把脚伸进放在那里的鞋子里面。她穿一双红色高跟拖鞋,走路时略微昂着小小的头,像一只骄傲的鸟。黛瑶的步子却是柔软安静的。她们一起朝我走过来,我对着黛瑶露出一个笑容。
一起去吃饭吧。黛瑶说。我说好,装作没有看到柯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快。
我们在绿波廊吃了简单的晚饭。仍旧是上海菜。有一道清蒸鲈鱼。黛瑶仔细地剔掉鲈鱼的刺放到柯的碗里。我很中意排骨冬瓜竹笋汤,喝完一碗又盛一碗来喝。这汤也曾是那个甜美的声音絮絮提起过的,我倒是并未就此多想。
吃完饭黛瑶说找个地方喝茶,我说附近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不如去我家。说完自己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我生平很少主动邀请别人来自己住的地方,而是因为我说那个地方是我家。家是多么遥远奢侈的概念,对我而言。把这个字眼脱口而出的时候,我明确无误地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流浪的心境。
这种心情转换究竟是在何时发生的呢?我自己也无从得知。
晚上十点,我送走黛瑶和柯。点上一支新近买的印度香,我把三个不同颜色形状的咖啡杯拿到水槽边清洗。我有买杯子的嗜好,每到一个城市,就买一堆零碎玻璃陶瓷制品,然后往往在离开时抛之身后。总的来说我是个不留恋物质的人。身外物尔耳,总是去了再来。我用同样的态度对待回忆。离开老师家的时候,我把藏在书柜底下的所有画稿付之一炬。那些画的内容是同一个人。细长眼睛的女孩子,在全裸的画作里,她有着小小的乳房和宽大的胯,腰因此显得极其纤细,脚很美。有几幅我只画脚,或者手。我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处细节,用眼睛以及灵魂。
我没有碰过她。在视觉以外认识一个女人,始自曼因。那之前,我的身体孤寂了二十八年。欲望一旦被释放,就强烈无可禁锢。曼因熟悉女人的身体。她说自己是天生的lesbian。
但还不是嫁了人远渡重洋。
那个画作中的女孩,是我的初恋。在美大的同班同学。说是同学,其实我只是一个旁听生。这有赖于老师向母校做的各方面通融。我在高考前生了一场重病,没能参加考试。老师说,你不能再等一年,义务教育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应该在适合你的环境里学画。她说完这番话之后不久,我就到美大去念书了。老师是个意志坚定的女人。这从她一直独身也可以看得出来。我想,她当年之所以没能留住我的母亲,不外乎是因为母亲更为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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