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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少为这种人生气啦，不值得。我要干活儿，晚点再聊。”

谢正衍忙碌中继续观察三更弦断，不知不觉向敬业的生物学家靠拢，不想错过神奇物种的任一特征。他发现三更弦断的高冷外衣虽系伪装，但平素体现出的旺盛自信却是跃然于形，基本上他们那桌大部分时间都由他控场，高谈阔论嬉笑怒骂，轻轻松松就做了人群焦点。那些女孩子看样子也真心喜欢他，乐意当小星星捧抬这轮山巅明月，争着给他传菜倒酒溜须奉承，受他毒舌戏谑也只是佯怒撒娇，不见一丝介怀。

谢正衍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万人迷”气场，难怪三更弦断颜值虽不算最拔尖，却仍能迷得无数人神魂颠倒，不清楚他底细的人与其接触，估计少有不被那意气风发的超群魅力吸引的，关键是旁人想学还学不来，因为他的自信跟自己的自卑一样，都是后天境遇的产物。

8点刚过，三更弦断招呼店员结账，谢正衍被抓个正着，拿着账单跑去应酬。面对中抓数一数二的大聚聚，又是传说中的腹黑教主，他心中不免惴惴，按计算机的手也不太听使唤，不小心将一项菜价重复叠加了两次。三更弦断听了他报出的金额，随手要过账单扫视，立刻发现问题。

“兄弟，你多算了50块啊。”

看到他指出的错漏，谢正衍惊起急汗，连忙重算一遍，再次于慌乱中按错计算器。

三更弦断脸色骤变，精修过的眉梢微微起结，随即冒出标志性的冷傲女王腔：“一共763块，我心算都算出来了，你拿着计算器还会出错？以为我们都是文盲，没学过小学数学啊？”

谢正衍紧张道歉，连说数句对不起，又跑去冰箱里拿来两瓶酸奶做为赠品送给他们。这点微薄补偿明显不能令三更弦断满意，直接让他打八折。谢家的龙虾店菜品可口分量丰足，自开业以来仗着顾客口碑从不打折，甚至拒绝参与时下商家们积极推出的团购活动，坚持站着赚钱。三更弦断此刻口口声声要求破例，谢正衍如何敢应？

交涉两句，三更弦断不耐烦的直接叫来谢天佑，理直气壮操起乡音：“老板，侬格服务员刚刚给阿拉乱算账，想多收阿拉50块，吾来个的吃饭也不是一两回啦，拿个的规矩是专杀熟人伐？”

谢天佑见他气派非凡又系本地人，忙笑着赔礼，主动表示可以抹掉账单上3块钱的零头。三更弦断见他这样打发自己，更不爽了，手指轻点桌面罗唣：“拜托，撒宁稀罕那三块钱啊，吾领了介多美女来侬店里吃饭，给侬带了嘎多人气，叫侬打个折还小气。伊拉可都是顶有名的大记者哦，还有专门做美食节目的，随便帮侬宣传一下侬多的都赚了，生意人嘛，大方点才能多赚钱，小嘎巴器的以后撒宁还来啊？”

他那些女同事也七嘴八舌帮衬，以服务员乱收费为由，一致向谢天佑逼索折扣，谢天佑怕惊动其他顾客，只好妥协。送走这帮揩油男女，他调头把这口气全出到谢正衍身上，骂他斗五斗六，基本的账都算不清，莫熏熏的，以后只能一辈子干砸锅倒灶的败家勾当，最后叫他“死到角角里去”，别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惹人嫌。

谢正衍冤冤枉枉挨了父亲一通臭骂，学他转嫁情绪，把账全部记到三更弦断名下。在店里帮工多年，也见识过几个难缠客人，贱到他这种程度的还是独一份，那些三更黑真是有的放矢，这样的贱人就算遇到经济危机也照样贵不了！

他愤懑得好像一口气灌了十公升可乐，肚子里气鼓气涨，回家后打电话向紫茗倾国吐黑泥，紫茗倾国听得满腔义愤捶桌大骂。

“三更婊就是这么唯利是图啊，什么便宜都想占，又抠搜又耍熊，横踢马槽耍磨磨丢，球拉光叽个妖道，俺们总有一天整死这破B！”

谢正衍听不懂她的标准东北话，求翻译。

紫茗倾国说：“就是你们上海话里的二流子拆白党，我日了个擦的，光听着就气死了，你当时怎么不跟他对骂呀！？上海话里也有挺多骂人的词汇吧，像什么瘪三赤佬，册那肛逼，随便捡几个照那贱人脸上喷啊！”

“……你知道我不会骂人，说普通话时都骂不出口，上海话里的脏话更是一句都不会。再说他是客人，跟他吵架我家的生意也会受影响。”

“唉！世上怎么会有这种顶天立地的JP啊，中国上下五千年的负能量好像都被他一个人吸收了，他妈是教多少野狗日过才生出这个奇葩，中抓要是搞大逃杀，他一出场绝对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呀……”

谢正衍初时指望紫茗倾国替自己骂人出气，但听她用词恶毒粗野得不堪入耳又渐渐听不下去，反过来劝说一番便道别挂线。

之后他拿出心经诵读，告诫自己“心量狭小，则多烦恼，心量广大，智慧丰饶”，别为刁钻小人徒生嗔恨。念到到第三遍，千帆发来几张首饰设计的手绘稿。

“明天要去见重要客户，来帮我看看这套样本能不能唬住人。”

那几张图纸精巧美观夺人眼目，都是精意覃思设计出来的，谢正衍经常帮千帆参谋图纸，已能分门别类猜度他的用意，像今天这种完全就是来炫才华求表扬的，不过水平这么高，再多赞美也当之无愧，而且臭美的小心思也特别可爱，想从自己这里取得夸奖，说明他真的在乎呀。

谢正衍如其所愿慷慨的献上溢美之词，哄得双方喜笑颜开，随后关心起他会晤的细节。

“你明天要去什么地方见客户？”

“就在公司。”

“准备穿什么？”

“嗯？”

“如果是很重要的客户那衣着方面也不能马虎啊，珠宝行业应该很讲究美观，你不好好斟酌，给对方留下坏印象，人家搞不好会信不过你的审美，不放心把业务交给你。”

千帆笑着给他的见解点赞，承认业内确实很看重设计师的个人形象。谢正衍一听更认真了，叫他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拍个照来瞧瞧，千帆说懒得拍照，就是一套很廉价的西装。

“千万别穿西装！西装是最能体现品质的服饰，廉价西装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减分没商量。”

“那该穿什么？你有好的建议吗？”

谢正衍结合他的经济情况分析思筹，问他有没有质量好点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

“格子衬衫？好像有两件吧，牛仔裤也有，怎么，你觉得穿那个比穿正装好？”

“当然，格子衬衫配牛仔裤是这个季节的经典搭配啊，而且只要是质量不错的，除非行家，否则一般人瞧不出好坏，还能体现设计师的潇洒随性，性价比比你那套廉价西服强多啦。”

在他强烈推荐下千帆同意明天穿这身行头去会谈，谢正衍想到自己明天一早也要去瑞亨珠宝交广告样片，见时间已晚，便结束谈话洗澡就寝了，躺平后忽然醒悟到一个重大疏忽———忘记提醒千帆别把衬衫内扎。

他那种体型要是内扎准会变成圆球，多半会被当成炸鸡店的伙计，得赶紧跟他说一声！

刚抓起手机又生顿悟，心想千帆的设计美感那么强，怎么会在着装审美上犯低级错误，自己纠结这些多余问题，纯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他仍旧安心躺下，心里浮起些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