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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骧按着卷轴僵了片刻。忽然噗嗤一声随之纵声大笑出来。以致于手臂一软整个身体伏倒在地面上。睿嘉帝先是惊愕,呵斥两句根本不奏效。继而被其感染撑不住肃整面孔随之笑出来。

罗锴未料到,沈骧只是提了话题的事情,居然能快得风气即见雨落一般。转眼就接到了调动命令。以致于知道两人之前不和的同僚们都在质疑,定是沈骧鼠肚鸡肠携私报复。对此,罗锴不便分辨只好抱揖相谢。因为事前就知道,随行护卫的真正目的滴概不能外传的。

林筝缓缓品尝着梅花雪水泡的凤凰水仙,向棋盘上瞥了一眼,心中不满暗笑。对弈之人此刻心思全部在棋盘上,故而已成秋风萧瑟满盘落索之势。不过能令此人明明白白的认输一回,也是一件趣事。为此,林筝祭出“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话,把雨航‘敲打’的闭口不言,转身去准备晚膳。

终于看清棋盘上的局势,林筝笑道:“还是不要数棋子了。”事先约好,输出五个子,沈骧奉送整合凤凰水仙茶。而眼前这盘棋,足以给沈骧加个‘臭棋’的名头。

林筝看着手边的茶叶盒,笑着逐一捏着棋子:“子曰:夫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也。凤郎不争,在于咫尺方寸格局,不屑于争之。所谓不争是争。凤郎所争之事不在方寸间,而在于纵横。不知为兄说得可对?”

沈骧拈花拨蕊般缓缓拣着棋子,分外清澈纯挚的微笑着:“觉风兄实在是高抬于骧。骧俗人一个,焉敢妄言天下之争的大道。细究起来只是循市井间一则俗礼:利字当前,让三分与人,以图来日。”

林筝捏着一枚棋子,有意做了一个好商量的表情:“凤郎的茶当真是滋味无穷。林某驽钝不善联想,凤郎有何计议,莫如陈我现下心软明白告知。那盒风茶价比千金,林某委实怕还不起这份情。”

沈骧委屈的直要六月飞霜一般。“觉风兄误会了。凤凰水仙再是难得,也是身外之物。邀请挚友共赏,哪里掺杂其他意思。兄台实在要问个缘由,就权当是换您前时即使提醒之情。如何?”

林筝审视了骧片刻回答的干脆利落:“好。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但不知今朝凤郎一笑,是否弥盖住六宫颜色?”

沈骧依然笑得如沐春风,目光却冷得足够将对面之人冻住。“林大人不妨直说,沈骧媚上惑主,惑乱朝纲;罪当剔骨鼎烹以还朝堂清明。”

林筝对于忽然凝聚而起的不祥气氛并不紧张,扯开折扇,淡淡然施施然的,满脸‘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姿态:“贤弟谬矣。若能谈笑间化干戈为玉帛,甚或置局于胸中方寸,布控于天下纵横,则此笑不下于伏龙舌战群儒之功。况乎凤郎天成殊色,常得君王带笑看。有何不可说呢?”

“觉风兄不愧鹤郎之称,仙姿傲骨中亦有鹤顶红之毒。”林筝闻言掩口而笑。转头见雨航过来添茶,便招呼道:“雨航你看看你家凤郎,狎戏言行明目暲胆令人发指。凤郎送凤茶,端是意义旖旎得紧。”

雨航不紧不慢的往茶盏中续了茶,骄傲得意的表情和沈骧比之不遑多让。“林大人及时提示了仪光四个字,此刻他以一盒茶为酬谢;明摆着是君子之交,怎么成狎戏呢?难不成是在下错了,方才不该上茶,而应该端来两碗井水?”

林筝倒提着扇子向沈骧和雨航一揖,假装擦着冷汗的样子:“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雨航这么好的人儿,活活就被浸染成牙尖齿利的主儿。”

骧凤目一挑精光四射,分外恃强凌弱纨绔宵小的嘴脸:“林大人不服也忍了吧。孰令我是凤儿汝为鹤。纵然是配成衣冠禽兽,我也比你更配的了这头鹿儿,对么?”一言落地,雨航捂嘴呵呵笑着转身便逃。

一场磨牙斗嘴的玩笑作罢,林筝正色坦言:“不瞒仪光,此次和亲,林某颇为反对,数次上书请陛下收回议定,皆被驳回。其后动本参劾你的奏折,我也递过。”

沈骧坦然点点头:“觉风兄的弹劾出于对社稷赤诚,应该的。骧于此也秉诚相告。兄台参劾之举,目下看来似是一步闲子;数年之后,这一步闲子之棋,便可望扳回全局。”

林筝郑重的向沈骧端了一揖“林某愿闻其详。”世人道凤郎善舞,看来只说对一半,此人舞动的绝非仅是轻柔飘举之物。

“一国之运岂可单纯系于妇人衣袂之上。英琭明白,今上亦明白,无非借此争取出几年喘息时间。交情也好恩义也罢,左右不过三五年之效而已。”骧的目光投向半空,西边天际一片云霭被夕阳烧得通红。“只要能稳住西恒国主三五年,便是天幸大昌。”

“来日鬼见愁必有动作,届时首当问责者便是仪光。贤弟不怕···”——“怕呀,骧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怎么可能不怕。每每思之寝食难安。”骧把玩着茶盏,假装出一派不堪扶风弱柳之姿。林筝白了他一眼,笑着别开头。

“与其到时听由旁人信口胡诌,莫如现在托付给觉风兄。到时或可念及今日相交诚恳,将沈骧把关搁置贬出朝堂,也算是助骧逃得生天功德无量。”

林筝把扇子举得象擎着一把戒尺:“仪光是要为兄演个落井下石的鼠尾宵小?”——“非也。正是信定兄台坦荡,骧才有此不情之请。适才说过,和亲至多可保三五年平稳。来日战火复起,必要有我出来认下这个罪责。落在觉风兄手上,还能指望个‘秉公而断’。换做旁人,千刀万剐剉骨扬灰,削骨铁笔,铄金之口,必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筝半晌无言,心中五味杂陈,身体更有毛骨悚然之感。这样一个少年得志且正是荣宠大好的人,竟然将许多事情参透,难道真是生有天眼不成。

想至此,林筝摇摇手中那把“戒尺”:“原来贤弟是提前关照为兄,来日莫要突然露狰狞,水火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然仪光又如何保证,届时必能如今日这般乖驯。据我所知你从来不是甘心束手就擒的。”

沈骧哈哈一笑继而张牙舞爪般比划着:“那我便先狰狞一回,让觉风兄也有个准备”林筝以为他要搞什么明堂,孰料沈骧回头叫了几声雨航复又转头解说:“让我家鹿郎与兄台操演一回‘春晨十八摸’好了。”

鹤郎闻言,即作敛羽鼓翅状遁去。鹿郎循言出,见鹤疾走状,不解。凤对:乌鹊南飞天下归心,鹤自当顺时徙归,安可强留。鹿忘尘生疑:何类逃耶?

晚间,骧见到雨航正在收拾行装,做出行准备。问及缘故,道是欲往西面,帮骧先做些许探查安排。骧伸手拦下。

“若是罗氏兄妹私下与你,有过何种意思表示,你大可不必理会。他们没有资格做我的主。若是欲往西恒作何打算,就更不必。你记忆中的英琭,还是那位陆大公子,而非西恒之主。你可知英琭其人,道他是白龙鱼服,都是小看他。此人绝非久在池中之鳞。多则五年此人必有异动。”听似闲庭信步的话,直令雨航如被浇冷水一般。

“那他许诺你告假···”——“欲行出拳总要先收回手臂。待我送亲回来,算来必要开始准备与英琭对峙了,显戮暗鸩无不可能。论及武功心术,当今能望出其右者屈指可数。以我目下之能,即使再过几年,较量长击短接,也难有胜算。只怕要迫我回鹤翔门,那样我的死期就到了。”

雨航直觉魂都要走了似的,禁不住扯住沈骧的衣袖,追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再迈进那个门槛,被植入什么异术。我必定心性癫狂。届时生与死与我还有何分别。”

沈骧漠然看着缓步走上前的雨航,一双眼睛中,竟无半缕青春年少当有的炽热之色,清如水冷如冰,淡漠到近乎于枯槁。“目下,我这颗心虽冷还能感觉到血脉亲情。来日若是连这一点情感都不存,还要被植入某些为他人控制龌龊不堪的东西,这心就彻底死了。一个连心都没有的生物,还能活多久。”

哀莫大于心死,哀莫大于心不死,两者加注于一人,则生不如死,生亦是死,哀莫大焉。

作者有话要说:  哀莫大于心死,哀莫大于心不死,两者加注于一人,则生不如死,生亦是死,哀莫大焉。这未尝不是沈赫沈骧父子对于昌(国家)的心态。其实写到这里时,妙颂已经把沈卉剁了千百遍了。

☆、十一、--霜月怎和清平调,江雪且吟短歌行

十一、--霜月怎和清平调,江雪且吟短歌行

惜辞江汉吞吐谋,终启鳞梦潜中游。

争看桃李天下艳,携手青帝玉霄游。——龙归.英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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