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这么随便!”花雁随愤然地掰开手,从额头铁青到脖子,甚至攥起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他是如此的生气,好像这件事是真的一样、并且是已经发生过的一样。
黎韶将毛笔一搁,不知所措,在花雁随飙出下一声质问之前,双手一搂拥入怀里,手指绕过那永远湿漉漉的卷发:“雁随,不是说假如吗?”
花雁随将他的腰紧紧锢住只重复一句:“你怎么可以这样回答……”
这种问题也有标准答案吗?
浑身的颤抖在拥抱之中慢慢平息了,花雁随慢慢展开眼睛,目光幽幽的像蕴藏了许多伤心和不甘。一股怜惜和愧疚涌上,黎韶一遍一遍地亲着花雁随的眼睛和鼻尖,覆在耳边轻轻地说:“你怎么就当真了呢?不管怎么样你才是我心尖上的人!”
嘴角慢慢翘起弧度,花雁随鼻音微重:“本君一直很当真!”
过了几日,在黎韶书到“意守五心、神气鼎聚”之时他慢慢停下笔,问道:“雁随,假如有一位朋友,与你关系很铁,要跟你上一夜床,你会怎么办?”
“一巴掌扇出门去,踹断腿骨,这辈子别想再进本花府的门!”
“……假如他中毒了只有你才能治!”
“本君能治毒?本君可以再下十几味毒药都让他彻底死透!什么伤风败俗的狐朋狗友,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是乘夜给本君随便塞一个人想春风一度珠胎暗结,然后乘机离间本君和黎韶的关系进而霸占我花府家产,管他是什么玩意趁早死了这条心!”
黎韶扶着额头:“以为谁都惦记你家财产!”
“谁说不是,本君虽足不出门可博览群书天下奇闻异事无不了然于胸。”花雁随语重心长地说,“黎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心狡诈不可斗量你要长点心!”
黎韶无语地继续书了几行,忽觉不对劲,眉毛倒立:“我是说假如,假如有这么个朋友,什么都不图就是中毒了,不交|欢就死!”
花雁随掩了书卷,满脸讶异:“本君从出生就只有黎韶你这一个朋友!”
“……”
“黎韶若是被人下毒了本君自然要救的,不止是救一次,而且要一日救三次、五次、七次、百次、千次万万次直至救到精、尽、人、亡——是谁下的这么有良心的毒?武林江湖这么体贴人心的妙贼可不多见啊本君一定要奉上家财万贯去结识上几个!”花雁随挑起长眉笑得狡黠。
“……怎么可能是我!”
“怎么不是黎韶?本君身在高位,坐拥天下财富,哪里来的性命之交?”花雁随的眸子极亮,像漫漫黑夜之中忽逢一盏灯烛的亮,眸光流转,岁月潜行,怎么辜负了这样一双亮眸?
黎韶的心都柔了。
柔得像泡在水里的面条一样,晕晕乎乎的不多时就涨成一团,好不容易一阵风吹来,清醒了,黎韶转头咬牙切齿:“花、雁、随,给我正儿八经地回答,假如你的朋友——假如裴子洲中毒了,你救,还是不救!假如他还救过你、过你的父母、救过花家所有所有的祖上,假如他死了你的花府你的祖业你的全部包括我就会瞬间毁之一旦,你愿不愿跟他上一晚上床!”
“……他有那么大能耐?”
黎韶怒了,只手撑在案上只手拽住花雁随的衣领,目光喷火:“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别东扯西扯,别绕弯子,就一句,你愿意不愿意!”
花雁随很认真很深沉很忧伤地思索了一下:“黎韶,世间之事难两全,本君就是为你而生的,情不知从何而起,缘不知至何而终,但本君并不在乎那么多。你若高兴,本君就高兴,你若伤心,本君就伤心,什么仁义什么道德在本君眼里都是灰尘,难道指望把灰尘扫一起立个牌坊?”
黎韶一愣:“可是裴子洲会死的!”
花雁随倾身,软唇点在了黎韶的眉心,微笑着握住了他的手:“除了黎韶能与我相伴,驱此寂寥,还能有什么?本君又还会在乎什么?裴子洲要知道有人咒他死非气疯了不可,黎韶,本君最喜欢看你写字的时候,纵横恣意挥斥方遒,无羁,无束,丝毫不将尘间琐事萦略于心——在本君眼前,在本君手心,追之可及,触之可及。”
从五指抚摩到手腕,从手臂抚摩到脊梁,春裳轻褪,拂处大好春光尽付缠绵。
又次日,黎韶扶着腰继续撰写那秘籍,才写了两行蓦然将笔一掷:“花雁随你个奸商!到底救还是不救!”
当然,“不将尘间琐事萦略于心”的黎韶没再逼问花雁随。
但有一次,机关算尽的花雁随无意间说出那个一觉三十年的梦,黎韶立刻狐疑:“什么?梦里你和子洲过了三十年?雁随,为什么是子洲而不是别的总管或者护卫?”
花雁随如临大敌:“梦!这是随便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小孩都知道的事你别狡辩!”黎韶脸色都变了,“就说你以前没事就老去裴府旁边溜达干什么!”
“本君哪有!”
啪——
黎韶一掌拍在了一棵参天大树,啪嗒一声树拦腰栽倒在花雁随跟前,地面抖了三抖扬尘无数,他阴冷冷的一笑:“花雁随,你还想一脚踏两船?我也是见多识广的,有那些不要脸的人渣明里一个暗里一个信不信我一掌把你拍废了!”手指关节咯吱咯吱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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