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个嘛,”钱大胡子扔掉铲子,叉着腰站起来,抬头挺胸说,“楼兰人其实是亚欧混血人种;我这个民族呢,属于大月氏的后裔,基本上和楼兰人是同一个祖先。所以楼兰美女的模样,可以参照我英俊的侧脸自行想象。”
众人凝视了他一会儿,最后大叔开口:“胡子,在我们那边,长成你这样的一般不称为少女,而叫鲁智深。”
“……”胡子招呼,“干活!干活!”
沙漠的干燥对古墓来说是件好事,在水汽丰沛的地区,能很好保存下来的墓葬外围往往填压了几十、上百吨的白膏泥,令后来的考古者们叫苦连天。
挖到一定程度,夏明若的支撑架又派上用场,当他忙上忙下的时候,楚海洋开始给壁画刷上保护泥。当年洋人在西域偷窃壁画运回欧洲,用的也是这种泥,可那些被珍藏在博物馆里的艺术瑰宝,却大部分毁于二战,想来叫人欷歔不已。
因为材料不够,夏明若的支架只做了一半,他打个呼哨,与人换班。钱大胡子等人协助楚海洋,在棺木外裹上厚厚的毛毡,并用粗麻绳固定。
今天几乎没有风,天气晴朗而严寒;墓坑上下众人各忙各的,静悄悄一片。突然队中的助手兼电报员小于大呼小叫地冲来:“好消息啊!好消息啊!”
大胡子问:“什么好消息?”
小于气喘吁吁:“老……老师!好消息!我刚才收到新疆所楼兰队的信息,他们在楼兰发现太阳墓葬啦!”
其余人问:“什么叫太阳墓葬?”
“哦!”小于说,“这是他们起的名字,据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墓坑,除了棺椁外,坑里还层层叠叠垒放着粗圆木,首尾顺序一致,从上面看呈光线放射状,所以叫太阳墓葬。老师,他们高兴极了,这个发现会震惊世界的!真是个好——”
“好个屁啊!!!”众人齐声吼他。
小于被吓退了一步。
楚海洋说:“同一个部队一连和二连还有竞争呢,好你个小于,吃里爬外。”
大胡子大怒:“同志们,咱们也挖!挖了直接带回北京去,就不告诉他们!谁让他们有好处独吞!”
“啊?……不告诉?”小于怯生生说,“我已经告诉他们了,我们发现了赤奢城,还发现了古墓,他们正在派人来……”
新疆所人马未到,电报先到。钱大胡子看了满脸不以为然:“哼!”又连连催促:“快挖,快挖,挖完了就跑。”
众人问:“带着棺材跑?”
大胡子赌气说:“就带着跑!怎么着?还敢抢咱们家姑娘?对了,干脆我再看姑娘一眼。”
他说着就要去开棺,有人扑上去拦着说:“老师,纪律!”
大胡子挖着耳朵说:“嗯?啥?”
那人说:“纪……纪……您也让我看一眼行不行?”
大胡子吼:“有谁不想看的?”
队员们面面相觑,最后都贼兮兮地笑出来。
刚裹好的毛毡又被打开,众人将棺盖放在古墓边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然后墓上墓下围了两圈,看着棺木大气不敢出。
棺是彩棺,底纹为云气纹,云气之中绘有宴饮、奔马、骆驼图案,还有奇形怪状地长角动物(有些像鹿)。除了这些,棺木两端还分别绘有日月图案,日中有三足乌,月中有蟾蜍。
众人直愣愣地盯着姑娘的面具,无言地问揭还是不揭?
大胡子也望着那面具。面具由上好木料雕成,过了这么多年开裂都不甚严重;正面用白漆打了底,画了眼睛鼻子嘴巴,黑是黑,红是红,十分好看。
大胡子清清嗓子,像是里头噎了什么东西,好半天才叹气说:“别揭啦,大伙儿好好儿看看吧。楼兰组那些人离我们近,又有大卡车,说不定明天就能赶到。往后咱们再想见她,那就得去博物馆了。”
众人沉默,楚海洋突然戴上手套去揭古尸的衣襟。
夏明若说:“干吗?”
楚海洋却只是略微碰了碰,感觉出衣物纤维已经脆化,便收了手,指着古尸的领口笑着说:“看。”
夏明若说:“哎呀,是蜻蜓眼!”
“隋侯之珠,”楚海洋说,“这位姑娘一身披挂的都是宝贝呀。”
“真的!”队员们也兴奋起来,“你看她耳朵上,也是蜻蜓眼!”
蜻蜓眼就是一种玻璃珠,原产于波斯,因为花纹独特就像蜻蜓的大眼睛,所以得名。曾侯乙墓中就出土过蜻蜓眼珠串,为浅蓝、淡绿基色白花纹。当时有学者认为这就是六国之宝之一的“隋侯之珠”,但目前持类似意见的人不多。
又有人说《陌上桑》中,罗敷的“耳中明月珠”也是蜻蜓眼,可惜同样没有过硬的证据。
“这种还比较常见,学名叫‘肉红蚀花石髓珠’,它的制作方法夏鼐先生曾经研究过,”大胡子又叹气,“大伙儿多看看,上了北京就看不着了。”
夏明若又发现了新大陆,说着便去拿:“这是什么?”
“是玉,”大叔拍掉他的手,“千万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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