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在木质饭桌前坐定,李深和程灵忙着端饭端菜,开瓶倒酒。
放眼天下,能劳动李将军和程少校亲自布菜倒酒的人,不超过五个人。不过这一对新人毫无觉察,只低着头小声聊天。李小艾是天生迟钝,况且被父亲伺候惯了,不觉得有什么。胖男人缩手缩脚,十分不安,眼见李将军把酒杯递过来,忙局促地起身,说道:“李叔,我来吧。”
李深满脸堆笑,慈祥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没关系,你陪小艾坐着,叔叔今天高兴。”他的确是非常高兴,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胖男人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爽利的话,只好重新坐下。
程灵拿着开瓶器把红酒瓶上的木塞拧掉,眼光不时瞄过饭桌上的水晶鸭,心想:我要吃那个。他现在很饿,而且一点也不想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情。早知道今天李深要招待新女婿,自己就不要登门了。这种亲密的家宴,一个外人参与进来像什么样子。真不知道李深是怎么想的。
席间,李深谈笑风生,与胖男人一递一句地闲聊,他叫胖男人“小张。”
李深平时很古板,说话也非常冰冷无趣,如今在饭桌上,他像是开启了交际花模式似的,与胖男人聊起了汽车修理、家禽养殖、花卉培育,聊得津津有味,那位小张原本是很紧张的,如今见岳父如此博闻强识、诙谐风趣,不禁也打开了话匣子,肆无忌惮地聊着自己的工作生活。
程灵低头扒拉饭菜,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卧槽卧槽地跑过去。今天可算是大开眼界了,原来李深还有这种本事。不过程灵也从两人的谈话中,大概了解到这个小张的性格出身。
小张出身普通,父母是工厂职工,他学历不高,原本是出租车司机,大灾难之后,在医院里当司机,因为经常和李小艾见面,两人慢慢就熟识了。
此人身高相貌犹可,只是举止扭捏,形貌猥琐,瞧着就是个有点小聪明、但是没什么大志向的草包。程灵心里冷笑,这小张能跟李小艾在一起,多半也是想攀上李家的高枝。
程灵很快就把其中的关系看透,李深阅人无数,难道看不出这小张的底细和如意算盘?程灵见他喝得半醉,拍着小张的肩膀,说一些好好照顾李小艾之类的话,小张也只是低头诺诺答应。想来李深也是关心则乱,不肯教女儿伤心吧。
这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李小艾将小张扶到自己卧室照顾。程灵则打电话给警卫员,叫他过来收拾残局,警卫员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把李将军扶到卧室里,脱掉外衣和鞋袜,拉上棉被,关上窗帘,然后才出去,又挽起袖子清扫饭桌,清洗厨房,擦干净地板,打开窗户换气,将屋子恢复成之前的干净模样,这才关门离开。
程灵不愿意回自己家里,于是倒在李家客厅的沙发上午睡,耳边听见楼上不断传来脚步声和呕吐的声音,想必是小张醉后吐了。
也不知李深在屋里是什么情形,程灵心想,听说有人喝醉后在仰躺在床上,后来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了。他想知道李深会不会独自死在屋里,于是起身上楼。
李深的卧室房门虚掩,从里面透出若有似无的冷气。程灵含笑推门而入,一眼看见李深端正地坐在桌前写东西,吓得笑容僵住,开口道:“你怎么没死……啊不是,你没睡啊?”
李深微微皱眉,觉得他很不成话,停了一会儿才揉揉眉心,说:“我酒量好……你别傻站着,来帮我算账,我这会儿脑子乱。”
程灵走过来,刚好李深起身让位,他便坐下,看见桌子上堆放了很多纸,全是军费清单之类的东西,便随手抄起钢笔和计算器,哗啦哗哗地核算。
旁边李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右后侧,膝盖微微蹭着他的大腿外侧。这是两人办公时常有的状态,程灵有些不悦,动了一下身体避开他,嘴里说道:“怕我做假账吗?还要来监视我?”
李深摇头不语,情知程灵在说气话,所以也不计较。
程灵将账目核对完毕,眼见夕阳西斜,便起身告辞。李深这次却站起来拦住了他,说道:“不急着回去,吃过晚饭再走吧。”
程灵摇头,笑着说:“我爸又该骂我了,说我做了你的副官,整个人也卖给你们李家了。”说罢打开房门要走。李深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反手关上房门,双手用力,猛地将他压在门上,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说:“那就卖给我吧,你开个价。”
程灵又惊又怒,瞪圆了眼睛看他,满腔怒火,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身体微微哆嗦。李深便用拇指不轻不重地按着他的眉心,说道:“今晚留下来。”
“你那天是怎么跟我说的?”程灵语气森冷地说:“你说过以后不会发生那种事情了!李深,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折辱我!”
李深沉默不答,他并非要折辱程灵,而是真心喜欢程灵的身体。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年近六十的人了,不至于像年轻人那样谈情说爱,性欲什么的,从来也都很节制。唯独在程灵这件事上,他有些不能自已。
当然这些话是不好对程灵讲的,说了他也不懂。李深心里正盘算着说几句软话,忽然程灵挣开了他,三步两步地爬到了窗台上,两脚蹬在窗台,两手扶着窗户边缘,厉声说道:“李深,你再这样咄咄相逼,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大家索性撕破脸!”
李深神情不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摆弄着一只钢笔,说道:“你想跳就跳吧。”反正这里楼层低,摔下去顶多是断胳膊断腿。
程灵一向自诩为行为端正、坦荡磊落的男子,今日受此羞辱,倘若真跳下去,同那些寻死觅活的妇人有什么区别?他想到这一节,便下了狠心,从窗台上跳回来,抓起旁边的沉木衣架,朝李深扫过去,这一次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李深坐在椅子上,见他杀气凌凌地袭来,并不躲避,抬起胳膊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反手夺了衣架扔掉,单手扼住他的脖子,直直地压在他身上。
他这一招毫无技术含量,泰山压顶似的,全凭蛮力把程灵压在了木质地板上。
噗通一声巨响,两具身体交叠着倒下。程灵的脑袋因为有李深的手掌回护,没有伤到,身体各处却被摔得结结实实,又加上李深的撞压,痛的几乎散架。
程灵不及回味痛楚,反手正要再战,脖子动脉处却抵上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他心中一凛,见李深闲闲地握着一直钢笔,架在自己肩膀处。
程灵又惊又气,一张脸憋得通红,此时只存了一个寻死的念头,张开便骂,意图激怒李深。李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点不恼,只是觉得他叽叽呱呱地有点太聒噪了,便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程灵心里冷笑,身体如同死物似的。也亏得李深有耐心,一点一点、琐碎又细致地亲吻。如此过了极漫长的一段时间,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的身体也被地板传染出一点凉意。李深依旧缠绵地湿吻。
他察觉到程灵似乎不再争吵、也不挣扎了,便调动麻木地胳膊,换了一个姿势,将程灵抱在怀里。程灵身体抖了一下,柔软无力地靠在他胸口。
当晚程灵果然是没有回去,第二天早上天不亮,程灵又悄悄地离开。李深早上醒来,见床的另一边空着,略有些失望,想到程灵心怀怨恨委屈,定然羞于在清醒的状态下与自己见面,也就随他去了。
李深起床后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秦鹰打过来的,那边却问到了一个人:陆万劫。
李深大觉惊异,心想秦鹰那样埋头做实验的宅男,又怎么会认识到自己手下的虎将?便提高了警惕,回答道:“陆万劫?军队里或许有这么个人,我不太清楚,回头我找人帮你查,你找他做什么?亲戚吗?”
秦鹰“嗨”了一声,说道:“我不找他,只是想问问你,他的来头大不大?免得得罪人。”
李深心内疑惑,并不多言,只是慢慢套话。那秦鹰也不存心隐瞒,很爽快地对李深说:“我前几日见了两个很优秀的变异人,一个有翅膀,一个长尾巴,精致得很。我想拐到实验室里,后来又听说那个有翅膀的是陆万劫的爱人,有尾巴的是他的小舅子,因此才问你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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