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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祁进对战白瑾，连白瑾自己也是无力招架，楚炎挺身而出，自然只得挨揍的功夫。此时程一鸣跳将上来，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只见楚炎一式无我无剑凌厉往程一鸣身上攻去，刷刷两剑就将人逼得直直倒退。

白瑾有意考量楚炎功夫，也不出手相助，反是环抱双臂，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一旁的连若想要奋身相助，也被白瑾伸手拦了下去。

与花暮雨交过几回手，楚炎对天策府傲血战意的套路可谓了然于心。吞日月、生太极，流动的剑光插在雪地上，密不透风地将人困在战阵之中。

叶山也加入了战局之中，轻剑劈将过来，两派同为剑学大家，剑招各有所长，两柄利刃交缠不休，相斗煞是精彩。

楚炎一人独战二人，犹立于不败之地，越战越勇，十数招下来，白瑾冷峻脸容总算露出了几分赞许的意思。

程一鸣急于求胜，舍守疾攻，龙吟龙牙接连往楚炎身上拍去。

如此相决，不见血，不得罢休之日。楚炎倒退一步，故意引了程一鸣长枪一下空刺，然后只见玄铁剑一式八荒归元劈出，自程一鸣左肩至前胸处重重划了一道。

玄铁锋利，破甲见血。程一鸣吃痛捂紧伤处，叶山也当场收了剑，扶住人点住几处止血的要穴。

“楚炎！枉我大哥对你一片真心，想不到你竟然和这个邪魔苟合，狼狈为奸！”程一鸣眼见楚炎一心相护白瑾，早已是心生不悦。方才只顾激战，无暇斥责，此时双方罢手，程一鸣胸膛上又多了一道，更是恨恨骂道。

“你是……”听到“大哥”二字已经猜到了来人身份，楚炎提着染血的长剑，心头一凉。

“摇光坛主事，程一鸣。”

隔壁人也颔首报上了名号：“摇光坛副坛主，叶山。”

不止一次设想过与花暮雨至亲挚友相见的画面，那应当是一处温暖的小酒馆中，几个人揭了一埕陈年的美酒，通宵达旦的畅饮，无话不谈，结为生死与共的兄弟。

而不是如今这般，一见面便是生死相向。

“你们……”楚炎双唇颤了颤，诸多埋了一整年的痴念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白瑾见状眉头一蹙，提剑就要给一直追在身后骂骂咧咧的程一鸣再补两刀。

“诸位都住手吧，道门清净地，不是打杀的地方。”于睿一伸拂尘，拦住白瑾去路。

“掌门师兄在论剑峰上闭关修炼，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不得打扰。白瑾，你若是相信师叔，就暂且留在华山之上，待掌门师兄出关再作定夺。”

“多谢师叔美意。”白瑾半闭双眸，躬身道了谢，随即却是直身跪在风雪中，朝着论剑峰的方向俯首拜去，毕生从未有过的肃然道：“只恐师父的再生之恩，白瑾唯有来生再作报答了。”

长剑划破五指，立血为誓，在雪地上摁了一个血印子，白瑾一字一句，朗声迎着山风回荡道：“吾白瑾，幸蒙纯阳养育十三载，今日深恩尽负，自逐出门！从此是生是死，与纯阳再无半分干系！”

在场众人皆是大愕，只见白瑾拂衣而立，流血的掌攥着碧落青冥剑，轻蔑地伸剑指着程一鸣与叶山二人道：“今日且留你们一条狗命回去通传——从今往后，浩气盟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再来滋扰华山清净，休怪白瑾手中青锋不长眼！”

白瑾手中鲜血一滴滴滚烫滑落在积雪上，风骨一时无双，宛若盛雪肆放的红梅独立。

“连若，你愿意留在山上侍奉师父，还是随我下山，遭受千人唾弃，万人追杀？”白瑾带笑回首，傲然神色非但不像是丧家的落水狗，反倒似是浴火里睥睨众生的凤凰。

“大师兄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连若不假思索，双膝一跪，朝着于睿、祁进两位师叔拜道：“诸位师叔请恕弟子不孝！”

程一鸣勉力止了血，仍然不肯罢休，提枪便要再战：“恶贼留下颈上人头再走！”

剑啸破雪，有人横剑而立，双袖盈风，故旧挡在白瑾前头。

叶山蹙眉，若有所思劝道：“楚炎，你可想清楚了，有些事，只要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抱歉，这个人……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们动手。”

楚炎垂眸望着手中血迹未干的青锋，明知道这路是错，千错万错，却没有抉择的余地，只能随着那道巍然如岳的人影，一步一步，坠入万丈深渊。

最后还是于睿出来调停了这场打个不休的混战：“既是师徒缘尽，总该相送最后一程。还请两位侠士看在纯阳宫的份上，择日再行动武。”

叶山略一沉吟，拱手答应道：“此行多有得罪，还请前辈恕罪。”

白瑾受了不浅的内伤，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程一鸣有伤在身，无力再战，眼见叶山竟也罢了手，不由急声唤道：““叶山，你！——”

叶山压低了声音，凑在程一鸣耳畔道：“长安遍布天玑坛线眼，他走不远。纯阳宫贵为国教，不宜结怨。”

如此，白瑾一行三人方得了离去的契机，自纯阳宫侧门取道，天地茫茫，转眼便来去不知所踪了。

三十六

寒冬腊月，满山的枫树掉光了叶，露出一截截秃溜溜的枝桠插在泥泞的雪地上。